第167章夜会
一路上，华颖心里头一直在想着三灯刚才的那一番话。导致有些心不在焉，不小心踢到了露出路面的一块石头，大脚趾一阵钻心的疼痛。当着小沙弥的面，表现得又不能太狼狈，只得暗自紧咬牙齿，忍住疼痛。
那小沙弥见她突然停步不走，双眉微皱，牙关紧咬，赶紧上前问道：“刚才那一下是不是很疼啊施主。”
一听这话，华颖忍不住想吼他，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
“没事没事，有点痛而已。”继续保持风度，勉强挤出笑容，心想刚才那一下，说不定脚趾头都踢出血了。
“怎么了？”这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温和的声音，不由一愣，这是……
曾经那温润如玉的笑，明媚又绝色的脸，不是风夕还能有谁，他瘦了很多，双颊微凹，眼睛底下聚着两团青黑的印记，笑起来的时候觉得有些生涩，似乎好久没笑过似的，脸部的线条都僵硬了许多。
“……你怎么也在这？”有些错愕地开口。
他笑了笑，快步走了过来，对她十分相熟的样子：“走路也能踢到石头，这倒让我对你刮目相看。”说着过来扶住她的胳膊，声调更加温柔：“我扶你走过去。”
华颖侧头看了看他，却刚好撞上他的目光，那双好看的眼睛装的满满都是痛惜，心头忍不住一颤，别过脸避开他的注视。
身体往边上让了让，风夕的眼中一黯，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
无双赶紧过来扶住她，不着痕迹地将她和风夕隔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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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泽寺的素斋做得很不错，虽然原材料都是素食，但入口却鱼有鱼味，肉有肉味。吃到后来，华颖觉得如果素斋能做成这样，让她坚持吃素也算不上什么难题了。
她在一间独立的小间用餐，里头只有一套桌椅，再无其他摆设。饭后的茶水依旧是那种很香但却很苦的茶。
华颖不爱喝。
就好像苦瓜，喜欢吃的人视若珍宝，不喜欢吃的人一入口就想吐出来。
这三灯老和尚替她想得十分周到。刚吃完饭，就差小沙弥过来说禅房已经收拾好，让她过去休息。
华颖点点头，站起身来：“替我多谢大师，有劳这位小师傅带路。”
那小沙弥微微一笑，一双眼睛清澈犹如山泉，不含任何杂质：“不过，我们主持说了，施主不会在恩泽寺过夜。”
“呃？”
小沙弥了然地笑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施主请随我来吧。”
月光皎皎，也许因为山中空气更加纯净的关系，天上那一轮半月的明月看上去格外洁白透亮。
吃饭的地方跟住宿的禅房很近，沿着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一直走便见到了一道半圆形的拱门，门是用一根根手腕粗的竹子排列做的，经过分吹日晒，竹子已经发黄开裂，给人一种很陈旧的感觉。
小沙弥告诉华颖，这个季节其实在恩泽寺留宿的人并不多。因为山顶寒冷，跟山脚下的温度相差很大，寺庙主张的又是苦修，所以这里是不提供暖炕的。到了晚上即使用了炭盆，很多人还是抵挡不住寒意，到了半夜便冻醒过来。吵吵嚷嚷着要求加炭盆加棉被的不在少数。
这就是为什么华颖今天这一路上来，却没见几个人的原因。
心想，难道三灯也觉得她今天晚上会捱不下去？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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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儿—”风夕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听起来有些刺耳。她已经嫁入四王府，他对她的称呼需要改变。
不过华颖倒并不十分在意这些，大概也是因为她是现代人的关系。
“听说山顶的晚上十分寒冷，你怎么还不下山？”
风夕的身影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十分挺拔颀长：“原本是打算吃完饭后下山去的……”听得出他这话是说了一半，藏了一半。
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下山，其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华颖再追问为什么，那就显得太过于矫情。
小沙弥告诉华颖她房间的位置以后便告辞走了。
“哦，铺子的事情多谢你，等我店里生意稳定了，铺租会一并给你。”她说，这事情风夕的确是帮了大忙的。她爱钱，但并不喜欢利用别人的感情。看得出风夕对她很真心实意，所以她倒反而不好意思再欠他人情。
“你……非得要跟我这么生分么？”
“风夕……”华颖皱了皱眉：“虽然我们是朋友，但亲兄弟明算账，如此相处才能细水长流不是？”
对于风夕，她并没有太多的歉意，他喜欢她，不代表她就一定要接受。就算她心里有些感激，有些感动，但这种感觉并不代表喜欢，感情这种事情，勉强不来。
她叹了口气，很认真的注视着他。他站在树下，大半个人隐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不清他此时是什么样的神情。
“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先进屋了。”她紧了紧披风，的确感觉到有些寒冷。
“阿颖—”
“还有什么事么？”
“陪我走走好么，陪我说说话……”他的声音近乎哀求，这段时间他过得很不好，心里面好像失去了某样重要的东西，就如他的人生之路突然之间断成了两截，他站在悬崖上摇摇欲坠，只需再往前一步便会坠落下去，从此万劫不复。
他的笑呢？风夕的脸颊抽了抽，他现在很难笑出来。
“就这一次，颖儿……就这一次……”
无双轻轻扯了扯华颖的袖子，在她耳边提醒：“小姐……”
华颖从无双手中抽回袖子，对风夕点了点头：“好—不过你先回去披一件厚氅，我在这里等你。”
她很奇怪，他的身边怎么没有一个人伺候。
“我……我不冷啊。”他说，好看的双眸闪过一丝惊喜，他的双手绞在一起，冻得已经有些僵硬。
“去吧，去穿件厚氅再过来，我保证在这里。”她放柔了声音，就好像哄个小孩子。
“好吧。”他又说了一句：“我很快就回来，你一定要等我。”他慢慢往后退了几步，紧接着飞快地转过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