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察觉
察觉
顾清光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一天，什么时候这个瘦小胆怯的孩子长出一副阴狠可怕的面孔，而他却毫无察觉。
黄朴辛总念叨着两人中学时候，事实上在更早之前顾清光就已经见过他，那年顾清光刚念初中赶上爷爷大寿，顾家办的格外讲究光宾客就请了百来家。晚宴设在顾家老宅，整个花园被布置成酒会现场，泳池边摆着长桌，除开精致小食酒水最显眼的还是长桌正中那块足有四层高的奶白色蛋糕。
顾家两代单传到了顾清光这辈家里竟一连添了三个alpha，除了顾明觉得脸上增光顾老太爷也稀罕得不行，整日惦记着几个孙儿过来陪陪解闷。这时候外面大人们聚得热闹几个小主人也在楼上厅里招呼各家小孩儿，顾清光被几个omega小女孩儿缠烦了索性躲去阳台，阳台正对屋后树林，门一拉所有喧嚣被隔断，只余下蝉鸣与风吟。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从树林边传来，顾清光看过去——瘦弱的小孩儿蹲在树边，怀里似乎抱着什么，哭得伤心极了。或许是哪家落单迷路的小朋友，他正准备出去通知佣人那头却传来女人的声音。
“小辛!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妈妈到处找你。”
女人走过去拉起儿子，顾清光借着灯光看清小孩怀中窝着一只灰扑扑的猫咪。
“小猫被爸爸摔死了……”哭声再次拔高，他又重复:“小猫死了。”
女人没有理会孩子的心情，她一把打落小孩怀中已经变得僵硬的猫咪，小声呵斥:“都说了别捡外面的流浪猫回来，脏死了!今天好不容易你爸爸肯带我们出来应酬，别给妈妈添乱了!”
似乎觉得刚刚太过严厉，女人又换上轻柔的口气哄道:“宝贝，爸爸已经三个月没有回来见我们了，你不要闹了好吗乖乖的，别惹爸爸生气。”
后续顾清光已经记不清，后来再次见到黄朴辛是念高二的时候，地点在学校后门空地上，顾清光一直喜欢从后门出去，这天路过恰好碰见罗明晋一伙人围着一个omega，对方眼角红红缩在墙角看上去可怜极了。小孩这些年并没有太大变化，顾清光忽然忆起几年前他在自家花园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心一软便顺手救了下来。
十多年足够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能怪自己识人不清。
顾清光跪在地上默不作声，黄朴辛双手搭在腋下想将他扶到床上，顾清光察觉对方意图本来还有点劲干脆软下身子不配合。
瘦弱omega哪有力气拖起alpha，黄朴辛试了两次后气急败坏地把他扔到地上，整个人倾身覆到顾清光身上，埋头在他颈侧深吸口气，似叹息般:“清光哥哥……”
“没关系，只要今晚这件事被传出去就好，”他的话语阴冷而怨毒，“既然余弦子能靠着这种法子缠上你，那我也可以。”
力气仿佛烈日下的水分一点点被蒸发，顾清光连出声的力气也没有，他看着房顶亮晃晃的白炽灯，脑中闪过的画面却尽是关于余弦子。他不知道事后该如何对小omega解释，又该如何弥补如此巨大的错误。
眼皮越来越沉，灯光化作一片氤氲的光晕，其中偶尔闪动一两个白点，黄朴辛突然张口狠狠咬在他颈侧，牙印极深有地方甚至还渗出血珠。顾清光厌恶的皱起眉头，相比之下痛觉倒显得模糊。
看见顾清光嫌弃的表情黄朴辛心中一滞，正要发作床头电话却不依不饶地响。黄朴辛不敢怠慢，游轮上还藏着许多秘密需要他们看守——这通电话说明那边出了问题。
“现在立刻给我下来，妈的!今晚出了意外，交易被人撞见了。”
黄朴辛不满的挂掉电话，嘴里嘟囔了几句脏话径直出去。在门合上那一刻，顾清光终于支撑不住失去意识。
一路上余弦子的心情既激动又忐忑，从检查出来那刻他就开始幻想顾清光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他应该也会开心吧在这种想法的促使下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晚上电视剧杀青余弦子推掉剧组聚餐定了最近的机票赶回c市，在登机前他照例跟顾清光通话，却撒了个小谎隐瞒自己行程，他想等顾清光明天推开家门，然后就能惊喜地发现远在外地的omega竟然出现在眼前。
他会告诉顾清光，他们这次将要一起迎接一个新生命到来的。
可是老天总爱开玩笑，余弦子想或许是他喜悦过了头，然后惩罚随之而来。他刚下飞机便收到一封匿名短信——内容是段音频，余弦子失手点开，顾清光的声音让他忘了关上，里面字字句句却令他骤然心冷。
顾清光和黄朴辛在一起……
他还是在后悔……
原来走到今天他还始终认为同自己结婚是在补偿是赎罪啊……
那么那些关心与亲昵呢对了……是从书上学到的。
余弦子按着胸口，奇怪的钝痛导致他呼吸困难，眼前事物都变得模糊起来。
“等等，璇姐我暂时不想回去了，你能不能……给我安排个酒店。”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聂芷璇担忧的看着自家艺人，“先前不是说要快点赶回去。”
余弦子握着手机，消瘦手背上青筋冒起，拼命压抑住翻涌的情绪，“有点私事要处理。”
“到底怎么了”这么大的异样怎么能逃过聂芷璇眼睛。
“按我说的做吧，璇姐求你了，我现在只想静静。”
余弦子趴着头不敢直视经纪人犀利的目光，聂芷璇看了他许久终于转过身子对司机说:“调头去公司旁边那家酒店。”
凌晨两点，余弦子将自己摔进酒店床上，在路上努力忍住泪意到了酒店却一点想哭的念头都没有，或许眼泪在不知不觉中倒流躺进心里，在上面冲过留下一道丑陋的沟壑，所以这时候除了难耐的空虚颓败再无起来。
他像是自虐般又将录音听了一遍，顾清光言语坦荡毫不掩饰他对自己的愧疚，余弦子自嘲:你在期待些什么呢本来就是假象还企图从中抽丝剥茧找出一丝丝他爱我的痕迹。靠近我是愧疚，拥我入怀是愧疚，吻我同我亲密也是愧疚。
他愿意接受一场爱恋无疾而终，也能理解顾清光从头到尾对他无动于衷。但是那人明明给了他希望，许下诺言，编了一场美丽的梦，偏要等他憧憬不断时，用一句象征真相的补偿与斩钉截铁的后悔来打醒自己。
录音播放到尾声，顾清光说完最后一句“后悔”后紧接着一声异响。不对!余弦子惊惧的从床上弹起，他听到重物坠地与顾清光的闷哼。
顾清光出事了!
这样的猜测令他顿时慌乱起来，怎么办游艇要白天才会靠岸!余弦子拿出手机拨给顾清光，对方已经关机。脑中一时闪过许多念头，顾清光那边会发生什么他大概已经猜到，他重又翻开电话薄打给顾清跃。
描述完情况，顾清跃不客气的骂起自家弟弟:“不省心的臭小子!让自家omega担心就算了还来连累我，弦子别急，等他回来我们把他拉大宅客厅跪个通宵!”
余弦子扯出一丝不伦不类的笑意，顾清跃的话并没有起到安抚的作用。等结束通话倒回沙发上心情忽然平静下来，本来就是自己抓不住的还有什么理由患得患失，余弦子将头埋进枕头，兀自念了句:
“余弦子，你活该。”
顾清光撑着疲惫的身子下了船，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黄朴辛在出去后一夜都没有回来，清晨他从地板上醒来直到现在坐上车都没见黄朴辛人影。
刚给手机充上电顾清跃的电话气势汹汹跳出来，顾清光接起来就被劈头盖脸一顿骂，“臭小子你还知道接我电话啊!你昨晚都干了些什么!你知道吗!要不是余弦子昨晚打电话提醒我，你今天就完了!”
“我熬了一夜处理那些照片，再晚一点别人今天就发出去闹得满城皆知———”
“等等——”顾清光抛开所有听上去已经无关紧要的内容，问:“弦子给你说的”
顾清跃停止轰炸，首次善解人意地跟他解释了来龙去脉，顾清光忍着姐姐时不时添油加醋的叙述，听完心中只余下一个念头:我完了。
小omega手机一直关机，顾清光终于稍微体会到昨晚余弦子联系不上他时煎熬的心情，他又迂回着打给聂芷璇。
“顾影帝”顾清光敏锐的察觉到余弦子经纪人这声称呼有些阴阳怪气，但他暂时把它归为自己做贼心虚，说明来意后聂芷璇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昨天下飞机情绪看上去不对，也只有顾影帝有这个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