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苏子夜的抉择
苏子夜的叫喊声还是没停，一直尾随在赫连子蘅的耳畔。
“皇兄……”赫连子蘅跪在马车中，求请道：“恳请皇兄给臣妹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臣妹必当回宫请罪！”
“好！”文丰帝没有作难，只道了这一个字，马车稳稳转停。
赫连子蘅由孙常侍搀扶着走下马车，弯着身子站在原地，等文丰帝的马车离开，等不远处的苏子夜跑过来。
“孙常侍，请你先避一避。”赫连子蘅眼瞧着苏子夜过来，吩咐孙常侍一声，便抽出自己的手臂伸向苏子夜。
他的额头蹭出了鲜红色的肉，双膝处的衣服破烂不堪，迫切接住她的手，轻轻拥在怀中，音调里都是不确定：“子蘅，你不走了是吗？”
“不是。”她回答完因为疼痛的缘故身体无法控制的往下滑。
苏子夜抱起了她，视线落在她沁满细密小汗珠的额头上，极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什么时候回来？”
“苏子夜，我大抵不会……”
“你会！”他从未用命令的口吻和她说过话，因为她的身份，这是他头一次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命令她。
她包容他，从来都不介意迁就他，曾几何时，她也晨起赤脚站在床榻下，在虚无一人的空气里拿着一件亲手缝制的衣服上下比划，幻想听到他说：娘子，替为夫更衣。
“苏子夜，圣旨已下，无可挽回，我已经让皇兄为难过数次了。”她听见自己这样说，她也听见自己心底里如猛兽一样呐喊：苏子夜，带我回家，带我和孩子回家——
“可你是我的妻子啊，子蘅，你忘记了吗？”苏子夜固执的无理取闹，他不晓得什么圣旨，怎么可能无法挽回呢，她是他的妻子，名正言顺的结发之妻！
妻子？妻子……赫连子蘅咧开嘴笑，笑的很难看，因为欣慰的泪水如珠子般涌出，她带着哭腔笑，带着哭腔回答：“我怎么、会忘记呢？”她搂着他的脖子用力将自己抬高些，嘴唇一张就能擦到他的耳朵。
“傻瓜，是我死皮赖脸，不择手段嫁给你做妻子的，这件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她坦然的承认，又哧哧的和着眼泪笑道：“苏子夜，你也要这样记得。”
“赫连子蘅……”他在她耳畔连名带姓的叫，“我求你，做我的妻子，我求你，不要离开我。”
苏子夜说罢缓缓放下她，继而扑通一声跪地，深深的仰望她，眼底里是一片赤诚。
“阿夜！”
这道声音划破傍晚昏暗的天空，继而随来的还有另一道愤怒的呵斥，“冬乔——”
赫连子蘅看不真切前方传出这两道声音的人，但她能听得清楚，前者是冬乔，后者是叶云宁。
“赫连子蘅，求你，做我的妻子，求你，不要离开我！”苏子夜加大了音量，大到远远跟来的人都还没站定，这声音已经清晰入耳了。
赫连子蘅抿唇不语，因为冬乔已经如一只鬼魅般站在了跪地的苏子夜身后，并迫不及待的拉他站起来，这个过程中，不知是苏子夜还是冬乔，无意间碰了一下赫连子蘅，本就头重脚轻的她朝后倒去。
“……嘭……”响动震耳欲聋，震得是苏子夜的耳。
赫连子蘅也被震的不轻，震得她惯性往上挺了挺脊背，却没有顺势弹起来，她听见苏子夜如发疯的猛兽，吼声要把这天撕裂了，“——啊——”
冬乔便是在这道吼声中被他掐着脖子提到了半空，她本能的踢着双脚，拼命发出一个音节：“……夜……”
“为什么？”他左右拧动脖子宛若一个走火入魔的魔头，睚眦目裂。
郁凉不知旁人有没有看清，他眼眶里充斥着血红，面容上青筋突起，狰狞的不是先前的苏子夜，他好像换了个人，她突然替冬乔捏了把汗。
好在暮渊出手了，他使力握住苏子夜的手腕，他毫无防备，被迫松开了手。
桓阳王和暮北修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在暮色沉沉的漆黑里宛若从天而降。
孙常侍试图搀扶赫连子蘅起来，她却只一个劲儿的朝苏子夜伸手，桓阳王抱起她时，她虚弱的挣扎：“放我、下来！”
桓阳王没放她下来，他抱她走到苏子夜面前，看她继续朝他伸出手。
苏子夜迟缓的垂眸看着，只是看着，脸上的青筋没有一点儿要消隐下去的迹象。
“苏子夜，我答应你，你、抱抱我。”赫连子蘅强颜欢笑着将这一句话尽量表达清楚。
苏子夜又迟缓的抬眸，视线从她伸出的手上移到她惨白的脸上，就连黑夜都遮不住她脸上的颜色。
他不动，桓阳王也不催促，他似乎听得懂赫连子蘅的心声，于是又朝苏子夜移动了一小步，看赫连子蘅双手颤巍巍搭上苏子夜的双肩，他松开了手。
是的，他松开了，但赫连子蘅没掉下去，苏子夜不会让她掉下去。
她又变轻了……
“夫君，你……带我……回家，回……我们的家……”她想睁大眼睛，为什么这双眼睛不听话，为什么它们死活都要阖在一起，这样会吓到他。
苏子夜看着她闭上眼，看着她头沉沉的往后仰去，搭在他肩上的手也垂下来，他忽而寻着苏子阳问：“你看看，她是不是睡着了？”
苏子阳两步上前搭上赫连子蘅的脉息，片刻后狠狠的松了口气，“大嫂只是昏迷了。”
苏子夜单手手臂撑起她的头，贴在她脸上轻轻摩挲，“子蘅，我们回家。”
“苏子夜，违抗圣旨的下场，你想好了吗？”桓阳王从容的提醒，声音没有波澜。
苏子夜不回答，转身朝着与皇宫相反的方向，一步步踏的很稳。
苏子阳瞧着自家大哥的身影，急急与桓阳王道：“王爷，麻烦您带我进宫，大嫂今晚若是醒不来，恐怕日后都无法醒过来，这个时候，她需要大哥。”
桓阳王不在迟疑，示意孙常侍跟上，一齐往皇宫行去。
郁凉瞥了眼两个南辕北辙的方向，继而将目光放在被忽略的冬乔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