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艾瑞世界（6）

存活是件痛苦的事情，在变成摩罗之后，卡西欧的呼吸伴随着痛，走路肌肉骨骼会发出呻\吟，扯动内脏的咳嗽更是让他日日吐血。

这么困难的身体，摩罗究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卡西欧没有自信，若是修拜涅直接转世成这样的身体会不会干脆毁灭世界，可是他也知道摩罗就是洗去记忆的修拜涅转世。

两者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们三者之间的联系，他实在是不想再说了。

真的比好多事情都要麻烦的多。

身旁观察他情绪的下属似乎看出他的烦躁，递过一叠收集的消息就原地消失，让卡西欧就在嘴边的退下又咽了下去，属下太会察言观色也不好。

其实他在冥冥之中了解过摩罗原本的命运路程，他应该会成为皇，然后干脆死掉，让东大陆的魔族陷入长久内战，然后西大陆又出现了一名勇者，接着顺理成章的，魔族就被毁灭了，简直就好像在测试命运的不可违抗性一样。

如今他要走的是区别于命运线的第三条路。

卡西欧扔掉一枚棋子，想要有健康的身体。

第二枚，想要活的更好。

第三枚，想要幸福的笑。

黑色的棋子粒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光，卡西欧却笑的优雅。

接下来的王朝里出现了大变动，不只是大皇子等众无端落马，朝廷内部也经历了大清洗，就连后宫里皇子的母亲也有几位被魔皇下令剥夺妃子称号。

摩罗的亲生父亲好像正在用无比的爱宠溺着他，可他却不曾有丝毫回应。

因为杀母的仇，摩罗是怎么都不可能会去原谅的。

卡西欧恭敬的冲着魔皇行拜礼，这名年逾花甲的老人早已失去年轻的锋锐，雪白的眉毛与头发同色，沧桑的眉宇掩藏着他的风霜，无论从何处看除了那份深刻的王者威严外，就好像普通的老人，看不出年轻时候的英俊，瞧不出过去多少经历的风雨，一道道褶子，宛若一道道不明的刻痕。

这样的老人仿佛用所有力气对着自己的孩子说着，“皇朝的王座只会是你的。”一句话说完他已经气喘吁吁。

剧烈的喘息声让他想起他咳嗽的时候撕心裂肺的痛，卡西欧想，魔族的皇者，他是否现在也在痛的难以呼吸。

恻隐之心有些许动容，他稍稍抬头，未曾应承，只是用眼睛扫了他一下，再度低头，“未曾传太医吗？”摩罗已经许久未曾唤过一声父皇。

听到他的话，魔皇似乎很是激动，花白的胡子抖动，眼眶刹那间红起来，积蓄起水色，他仿佛不知道怎么反应只是一遍遍说着：“有，有传过，有传过……”

卡西欧俯身的仿佛就趴在地上不起来，摩罗从来不愿意抬起头去看魔皇，即使他的父皇允他同坐王座。

魔皇平复了一下心情，再度以恳切的接近恳求的态度对卡西欧说：“摩罗，无论如何，求你治好你的身体，痛在你身，伤在我心，你是我的亲生孩子啊！”

能让一介王者，一名老父说出求字，摩罗这个人子显得何等不知所谓，但当他母后死在眼前，尸体倒在血波中的时候，摩罗其实就已经死了为人子的心。

卡西欧不是摩罗，哪怕拥有同一个灵魂，他做不到如此无视这名用心爱着自己儿子的父亲，而且他的提议正好与他的目标相符。

他抬起头，站直身体，移动到魔皇左下角，只是这几个动作再度让魔皇热泪盈眶。

夺得王位其实不难，只要让自己成为唯一被众人承认的候选人就可以。

勇者本身就被整个大陆认可，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皇朝。

不过几月，三皇子以雷霆手段震慑住整个朝廷，除了身体是弱点外，所有被他攥住把柄的大臣可不觉得如果是其他人当上皇帝他们会有好果子吃。

意料之中的新皇登基，意料之中的老帝退位。

他实现了活的更好的祈愿，现在整个皇朝都唯他所有，是想一夕覆灭，还是昌盛繁荣都在他的一念之间，掌握这么多人的生死，卡西欧仍是不觉得幸福。

时刻让他痛苦的身体，让他决定，现在是开始处理第一件祈愿的时候了，举全国之力寻找来的奇特医师，神秘草药，玄妙的治疗方式，终于在春季接近夏日的交换期里，他在一幕小雨里站了起来。

毫无痛感的身体，顺畅舒服的呼吸，能够肆意尽情的活动——他得到了健康的身体。

第二个祈愿也成功了。

他来不及喜悦，魔皇的病危就率先冲入脑海，卡西欧赶了过去。

原本已经年迈的老人现在躺在病床上，他握住老人的手，只感觉就像失去水分的干枯树枝，轻轻一动就可能碎掉。他的生命已经到尽头了，这是卡西欧从魔皇眼睛里看到的。

魔皇看起来很欣慰，苍老的脸上露出淡淡笑容，眼中是说不出的自豪和遗憾，自豪孩子的优秀，遗憾不能在儿子成长的时候铺上更多道路。

直白猛烈的父爱撞击进心灵，卡西欧感觉到心脏乍起般的疼痛，脑海里不断闪过许多摩罗和魔皇之间的父子相处，直到那一日血色的决裂。

魔皇不曾感觉到卡西欧的异样，他现在已经老了，濒死了，没有再多的意识去察觉其他人的感受，他只知道在死亡后回归忘川河边的另一头，哪里有他的新生，同样，他也会忘记深爱的孩子，不过他也值了，他的儿子成长的足够应付以后的许多困难，哪怕他不在也没有问题。

就好像含笑九泉一样的模样，让卡西欧的心脏抽痛的越发厉害，恍惚间，他似乎失去了身体的操控权，身体的嘴巴自动开合，发出声音。

“父皇，走好。”比卡西欧音调更加文雅冰凉的声音，这是原本摩罗的灵魂，他现在出现似乎就是为了送魔皇一程。

卡西欧回归身体后抬手摸脸才发现不知何时泪水顺着脸颊流淌成河，悲伤早已决堤，再看去魔皇带着幸福从容的笑容魂归地府，明明屋子里充满悲伤的气息，可死人的笑却充满喜悦。

卡西欧从未这般恍惚的被震撼过，他也像是不由自主，或者说发自内心的为这位照顾了他几月的老人送别，“走好，魔皇。”

那一日小雨朦胧，举国暮白。

卡西欧身携九龙朝服，头戴九珠冠冕，挡住他的表情，也挡住朝臣窥伺的视线。

皇朝恢弘，从此无人可挡。

勇者统治下的魔族一统东西两方大陆，开创人魔共治的时代，不再有勇者想要讨伐魔王，也不会有人陷入毫无意义的命运怪圈，所有生命看起来都是那么幸福。

直到卡西欧临终，灵魂虚晃而去时，他才露出一道充满幸福的微笑，真的、真的……仿佛做梦一样的世界。

从茫然中睁开眼，他的脚踩的不是大地，而是宇宙，他的头顶不是天空，而是星球，他一时错乱，不明自己到底在哪里了，却看见与他相似的身影站在群星之下。

巨大高华的审判桌，古朴玄妙的十三把座椅，除了空置的作为只有六位身披黑袍的人坐在上面，也不能说是做，除了一个人形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那是……过去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