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不宁

马车驶离，徐徐消失在繁华巷口。

此时的嫣梦楼内，主楼繁花似锦丝竹弦乐，正是夜里最歌舞笙潇奢靡处。

隐在主楼后，后院却寂静无人，僻静角落的柴房里，关着新送来的姑娘。

歪躺在稻草堆里的娇小身影一动不动，她形容狼狈满身伤痕，像是遭受了什么非人虐待。

廊道下，突然传来脚步声。

三个人影由远及近，两个年轻小厮，一前一后把着油皮花鼓灯，中间的人裙裳花哨身形婀娜，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个小娘子，走到月色清亮出，却能看出她浓妆艳抹下细微的痕迹。

她是嫣梦楼的大鸨妈，花姑姑。

三人行至门边，前头的小厮利落的打开门上锁，当先提着花鼓灯走了进去。

花姑姑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带着另一个小厮进了门。

她定睛打量，稻草堆上的人影一动不动，头发凌乱披散遮住了半个脸，看不清模样。

她大致扫了一眼，精致的眉心不由蹙起，掩着帕子一脸嫌弃。

“怎么搞成这副样子，哪儿捡来的半死不活的，这种货色还收进来，也值十两银子？怕是给她延医问药都要折腾三五十两，你们都眼瞎了？”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连忙陪着笑脸解释。

“姑姑，值得值得，你别看她身量小，那是没长开呢，伤的是重了些，但要是能救活，以后啊可不止值这三五十两。”

他说着，给另一个小厮使了个眼色。

那小厮意会，连忙上前去将不省人事的人扶起来，身手捋开她脸上乱发，漏出一张娇艳妖丽的小脸。

许是之前验货的时候，被人特意擦干净了。

花姑姑上前两步，细细瞧了两眼，心中的不满就散了几分。

她甩了甩帕子，娇声倨傲道，“这眉眼倒也还看得过去，那就先留着吧，可请了大夫瞧过？”

也不知道救不救的活，若是救不活，可什么都百搭了。

“瞧姑姑说的，这不是等您发话呢吗？万一您瞧不中，那当然不能再浪费银子。”

其中一个小厮连忙一脸谄媚的拍马屁。

花姑姑倨傲的哼了一声，十分受用，笑骂道。

“贫嘴！真怕我瞧不中，你们还敢买回来，真要把她丢出去，那十两银子得从你们俩月银里扣回来。”

两个小厮点头哈腰，嬉皮笑脸地应着。

“行了，赶紧找个大夫来，去主楼找碧红，安排个小丫头给她收拾收拾，明儿我再过来看看。”

花姑姑甩了甩帕子，自己提着灯风姿摇摆的走了。

两个小厮站在门口目送她，等人走远了，才‘啧’了一声。

“你别说，这花姑姑年轻时候啊，那一准也是花楼头牌，瞧瞧这身段儿。”

“啧啧，谁说不是，都快四十的人了…”

“你赶紧去找老大夫吧，我瞧着她伤的不轻，赶紧给看看，别真死了！”

“嗨！死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又不是真买回来的，钱都落咱们兜里了，就算救不活了，花姑姑真要找，也找不着卖主吧。”

“快别说那话，真到那时候，万一花姑姑真从咱们月钱扣，十两，少说三五年白干！”

“不能那么狠吧…”

“还不快去！你找那老大夫来，我去找碧红。给她收拾干净，花姑姑明天看清她那几分姿色，心就定了。”

“好好好，那我走了哥。”

“快去快回。”

门外静下来，屋内躲在柴火堆里的老鼠探头探脑，确定没有人，慢慢悠悠的溜了出来。

巴掌大的灰鼠，小心翼翼地凑近稻草堆。

尖嘴嗅着，拱了拱那人的手，然后顺着胳膊窜了上去。

“嗯…”

昏迷的人浓睫颤了颤，迷迷糊糊睁开眼，满身的痛楚令她皱紧了眉心，她低弱喘息着，视线模糊迷茫。

她这是在哪儿？

她死了吗？

干裂的唇抿了抿，姚寒泱用尽了全身力气，却不能动弹一下，她无声苦笑，认命的闭上眼。

就这样死了吧，死去也好。

不用卑微乞求，不用怨恨记仇，不用在这苍凉的世上承受人世凉薄与苦痛。

只是…没有替阿妈报仇，她不甘心…

没能…好好谢谢那个邪魅狂狷却心地善良的少年。

姚寒泱无声低泣，缓缓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