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造反

夏末时节，细雨绵凉西索了一夜，晨光破空印在眼睑上，刺得人抬手挡了挡。

秦风支着长剑勉强站起身，透过眼睑上的血水看清楚眼前场景，数十死士或死或残，瘫躺在血色洗礼的泥地上，如人间炼狱般惨不忍睹。

空气里浓郁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进入肺腑，令人作呕。

擦掉面颊上的泥泞与血水，秦风看向五丈外相携伫立的主仆二人，一时间面色暗沉如墨。

眼下他终于明白，陛下如此忌惮顾崇青此人的原因，甚至忌惮到他活着一日，陛下都不能安睡。

顾崇青，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有指点千军破仗攻城之谋。

他秦风这一刻，敬佩这个年轻人。

可这样一个人若是再兵权在握，简直是所有帝王的眼中钉。

顾崇青与杜衡扶持着，二人衣衫破烂血色满身，厮杀一夜并不比秦风好多少，只是眼下看着零零散散几个勉强站立的死士和秦风，他们不敢松懈分毫。

犹豫一瞬，顾崇青屈指在唇呼啸一声。

远处顿时一声高亢马嘶，随即一匹黑红健马飞跃而至。

顾崇青架起杜衡的胳膊在肩上，缓缓后退准备离开。

他沉了口气，稳住气息缓缓开口。

“顾崇青，你有谋逆之嫌在前，又抗旨不尊屠杀皇家暗卫在后，今日若是就此离开，他日便再也没有名正言顺的回到彷徿城，回到昭华殿下身边的机会了。”

脚下微顿，顾崇青凤眸晦暗，握着剑柄的指节收紧，青筋毕露。

“世...世子。”杜衡捂着胸口吐出一口浓血，艰难抬头看向他。

早在昨日动手的那一刻，世子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顾崇青用了些力搀扶他上马，随即缓缓转身正视秦风，血色斑驳的面颊犹如罗刹再生，他薄唇浅勾，声线嘶哑。

“你错了。荀帝派你暗杀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再没有名正言顺回到昭华身边的机会了。”

秦风微怔，在顾崇青清傲挺拔的身形上，他看到犹如实质弥漫开的悲伤，压得人心都揪了起来。

他果真，是爱昭华殿下至深的吧。

眼睑低垂，顾崇青翻身上马，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秦风心急之下猛地追上一步，却顿时摔倒在地。

“大人！”有暗卫急忙跪地扶他。

秦风一把甩开他，气急大吼，“顾崇青！你可想过顾家阖府，他们在彷徿城该如何生存下去！昭华殿下会对你多么失望！”

马蹄伫立不前。

秦风看着他的背影，急声道，“只要你眼下掉头，我以人头作保，会亲自替你向陛下解释。”

顾崇青浅浅勾唇，半晌侧头，“多谢秦大人好意，只是，我得活着回去见她。”

言罢不再停留，策马飞奔离去。

秦风怔怔看着远远消失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憋闷酸楚。

是啊，他若是回去，就连他秦风自己都不敢保证，就算他向陛下求情，陛下就真是会饶他不死。

就这样走了...也好。

“大人，就这样让他走了，我们回去如何交差？”

秦风抿唇，站起身喘了口气，垂目道，“这一地死尸，还不能交差吗？”

三日后，皇城内收到飞鸽传书。

荀帝端坐在御书房内，看着手中的纸条，半晌怔怔出神。

“陛下？”瑞安与络侯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荀帝似是回神，随即龙颜阴冷满含杀气，将纸条扔给络侯。

络侯轻轻展开，触及纸条上的字迹，顿时面色一白，猛地抬头看向荀帝。

素日温润的帝王，这一刻语气冰冷无情，徐徐下旨。

“瑞安，写诏书昭告天下，顾崇青狼子野心，私自离京，屠杀暗卫，率兵谋反，乃乱臣贼子，今朕赐昭华帝姬与他姻缘和离，悬赏天下名士诛杀顾崇青，得顾崇青首级献上者，赏赐一品侯爵封王拜相，允世代传袭。”

瑞安听得瑟瑟发抖，脸色惨白，满天大汗的看向络侯，哆哆嗦嗦开口。

“奴奴奴才...遵遵..旨。”言罢不敢再呆，匆匆奔了出去。

络侯猛地回神，回头看了眼跑的不见踪影的瑞安，又猛地回头看向荀帝，沉声开口。

“陛下，若是诏书一下，可就再没有回头路了，顾崇青死不足惜，可平阳侯一脉世代效忠...还有昭华殿下...”

荀帝抬手打断他，龙眸暗沉缓缓开口，“朕早已想过，顾崇青一人之罪一人当，念及顾家世代英杰，看在顾氏先祖世代为国捐躯的份上，朕剥夺顾家兵符，贬黜平阳侯爵位，阖族迁至皇陵为皇家守陵。”

知道荀帝还没有怒的失了分寸，络侯不由松了口气，顾家在顾家军中威望多年，又世代守护万朝疆土，陛下若是将他们抄家灭族，怕是会引起民愤和兵反。

只是，又想到陛下一早就想好了对顾家的处罚，络侯心里又不免沉了几分。

想着，他缓声开口，“陛下圣明，眼下余家还没有根除，这个时候不适宜处置顾家，况且顾家阖府皆被昭华殿下庇佑，依臣看，贬黜顾氏的旨意，可暂缓。毕竟昭华殿下受此打击，也不好逼得太紧，未免得不偿失。”

荀帝略一犹豫，点头应允，随即看着络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