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悠悠我心（八十二）
第二天正午时分。
“黎霁，你快随我前去魔界，出大事了。”黎雯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黎霁的书案前，一脸慌张。
“怎么了？”黎霁放下手中的孩子，一脸疑惑。
黎雯看了看身旁，低声说：“详细的路上再说，大概是魔主快不行了。”
“什么？”黎霁猛地站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一把抱了起来，然后拉着黎雯冲出了房门。没多时，他们三个人站在了空无一人的院落中，黎雯死死拽着他的衣角，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御剑而行，不出二日便可抵达魔界，抓紧我。”黎霁拔出了自己的佩剑然后站在了上面，没多加考虑就直接这么做了。
“你干什么把灏儿带来？他太小了。”黎雯还是有些不解。
“我随手就抱起来了，没多想。都这个时候了，放回去太耽误时间了。”
一日后。
魔宫中，左偏殿和右偏殿的情况都十分危急。一旁是紧闭双眼沉睡不醒的魔主，一旁是生产困难的魔后。
“娘娘，用力啊，用力！”
由于人为催产，桀珏的情况非常不妙，宫口开得非常缓慢，眼看着终于可以分娩了，已经过去八个时辰了。她疼痛得近乎晕厥过去，死死地抓着两旁的被单，咬紧牙关不肯叫出一声。她要顺利地生下这个孩子，她要给萧梓纮救命！她绝对不能放弃！
“娘娘的胎位不正，流了好多血……这……这是血崩之兆啊！”那两个稳婆极为震惊，不知如何是好。
无忧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指着他们破口大骂：“胎位不正就正过来，流了血就想办法止血！”
“听着，”桀珏的嘴唇都变成了苍白之色，“保小的，如果……情况不好，把本宫杀了取走孩子也可以。无论如何，孩子必须活下来！”
“娘娘……”在屋的众人都哭成了一片，“娘娘您吉人自有天相的。”
“还不是娘娘非要催产，您一向体康力健的，怎么可能会难产？”无忧不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开始指责起桀珏来，“娘娘，您一定会平安的！”
“你懂什么，本宫……要救魔主……”桀珏痛苦得表情有些扭曲。就在这一刻，一道嘹亮的啼哭声传来，桀珏顿时如释重负地晕了过去。
黎雯就在这时走了进来，看见平安的母子二人后，她接过气若悬丝的婴儿，又迈着沉重的脚步去了左偏殿。
不知过了多久，萧梓纮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身边的仙主等人，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怎么是你？”他有气无力地说着，扯出了一抹笑容。
“怎么不能是我？”仙主面色阴沉，“出了这么大事情，若不是我亲自来看，我怕是要一辈子被瞒在鼓中。”
“你别扯皮了……我活不了多久了。”他慢吞吞地说着，眼神涣散，没什么力气与他争辩。
“灵幽，你必须给我撑住，至少撑到桀珏过来。”他一把捏住他的手，试图让他清醒。
“她呢？”听见这两个字，他猛地来了精神。
“生产，情况有些不妙，但是她始终没有放弃，所以你也不许放弃，听懂没有？”
黎雯破门而入，面色有些疲惫。“母女平安，孩子我给你带来了。由于早产得太早，她身体不是很好，我刚才给她喂食了一些无害的丹药改造了体质。”
这孩子生龙活虎的，看见萧梓纮还甜甜地笑了，张着手臂想要拥抱他。萧梓纮挣扎着由仙主扶着坐起了身，然后抱住了这个孩子。她的那双眼睛，忽略那灼眼的黄金色，真是像极了她的母亲，只不过一个是清澈见底，一个是波澜不惊。
门外传来了嘈杂声，桀珏由很多人扶着走了进来。她脸色苍白得吓人，毫无血色可言。
“桀珏你疯了！”黎雯见状怒斥道，“你还要不要命了！回去好好休息。”
“别拦我……”她的声音很柔弱，很无力，但是目光坚定得让人感到可怕。她推开众人，走到了萧梓纮的身边，直直地看着他。
“你快坐下。”黎雯担忧地将她扶到床边的椅子上。
“梓纮……咳咳……你快点让她……继承你的皇位。你就当做……我逼宫吧。”桀珏有气无力地说。
“桀珏，来不及了，”萧梓纮略带歉意地笑了，“她从生下来……就剥夺了我的权利。”
桀珏这才注意到，他们的小公主发色和眼睛与她的父亲别无二致。下一代继承王位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父辈让贤，二是自然承袭。
“怎么可能……你的玩笑未免开得太拙劣了，”桀珏笑了，泪水从眼眶决堤而出，“你说过你一直都会在我身边的。”
“谢谢你，”萧梓纮紧紧地拉住她的手，“对不起。”
他怀中的婴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开始哇哇大哭。
“我不要你道歉！”桀珏扑了过去，“我求求你，好不好？我现在就把魔界封印了，然后和你一起逃走好不好？你刚刚把我找到，为什么要丢下我呢？”
“我不想，”萧梓纮有些哽咽，“我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不希望失去你。你记得……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爱你，爱到死都未能停止……”
“不！”看着萧梓纮渐渐僵硬的笑容，她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然后看向黎雯，“黎雯，我求求你，你一定要办法的，对不对？”
“桀珏，我真的无能为力了……”黎雯也红了眼眶，给了桀珏最后一记，让她彻底清醒了。
桀珏呆滞住了，然后笑了，笑得无奈，笑得绝望。
当初拜祭黎神时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那个在她被关在禁闭室时，不停地威胁她却又要保护她的少年，那个为了她承担一切罪罚的少年，那个意气风发想要匡扶正义的少年，那个总是默默地关心她却又装作毫不在乎的少年，真的走了。
她后悔了。为什么当初她要始终纠结在其他人身上，对他熟视无睹。为什么她没有在一开始就紧紧抓住他的手，这一辈子都再也不要撒开？为什么她要屡屡伤害他的心，却要漠不关心？为什么他成为了她的一切时，他却早早离场了？
“桀珏，你还有女儿等你……”黎雯出言安慰道。
“孩子就叫做余音吧。仙界萧家的传承，古族灵家的传承，上古神家的传承，魔皇乔家的传承，会成为千古绝响，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那姓什么呢？”
“她守着魔界，就姓乔吧。”
然后她抱起了余音，从自己的袖口中拿出了一个小塔。这是萧梓纮曾经留给她的，现在，她就留给孩子吧。她在孩子的额头上浅浅一吻，然后走出了房门，把孩子交给了乳母，然后目送着他们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