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灼灼其华（七十六）

“来人。”黎霩有气无力地说，一边把手中的木制盒子扔进了一旁的炭火中。受煞气的影响，他的体温极其不稳定，他的房间是炽热的，但是他毫无感觉。

“师父，什么事？”璇炫应声走了进来。

“把黎霾找过来，不对……算了，叫黎霍过来吧，要快。”黎霩的语气越来越轻，璇炫听完心中一紧，慌忙走了出去。

正殿中，因为有了璇煣的帮助，所以殿中挤压的事务和卷宗变得越来越少，渐渐地，一些弟子甚至可以空出手做些别的事情了。

“你们继续做，璇煣跟我来一下。”黎霍观察了半天，顺着侧门走进了后殿。

“师叔，”璇煣在后面轻轻地说，“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师叔问你，你就要说实话。”黎霍转过身来，很认真地看着她。

“嗯。”璇煣紧张起来了。

“你，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比如在修为之外，向上，进一步的发展。”

“这个……我真的没有考虑过……”璇煣微微一怔，脱口而出。

“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黎霍微微一笑。

“是的。”

“你该考虑考虑了，璇煣。如今，掌门的情况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黎字辈有黎霾在，无人胆敢造次。以我对黎霾的了解，他定不会继承掌门，而是选择璇字辈的弟子，特别是掌门一脉的弟子。我可是非常希望，自己看好的弟子，坐上那个位置啊。”

璇煣心中一颤，尴尬地笑了笑。她想当掌门吗？说想，她可从来都没考虑过这个事情。说不想，她又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师叔，你容我考虑一下吧。事出突然，我有点猝不及防。”

“好。如果你有了这样的想法，尽快与我诉说。”

“黎霍师叔。”璇炫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一脸慌张。

“怎么了？你慢慢说。”黎霍看向璇炫，然后又朝着璇煣点了一下头，走到了璇炫的身边。

“师叔，师父找您。”璇炫瞥了一眼璇煣，低声说。

“黎霩师兄找我？”黎霍心生不妙，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

“师妹，我们也去吧。”璇煣走到她的身边，拉住了她的手。

“嗯。”璇炫神色复杂地点点头。

“你刚才，是不是听见什么了？”璇煣察觉到她的僵硬，索性敞开了说。

“什么？”璇炫猛地一顿。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复杂，师叔只是随口一说，”璇煣拍拍她的手，淡淡地一笑，“掌门的弟子，还有你啊。”

“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璇炫猛烈地摇了摇头，“黎霍师叔偏心于你，我要是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不会做任何事情，因为你值得那个位置。在我的心里，那个位置非你莫属，你若能成事，我定当竭尽全力，成为你的助手。”

“璇炫……”璇煣突然有些感动。

“好了，师姐，我们快去看看师父，刚才他的状态非常吓人。”璇炫打断了她的话，拉起她就往寝殿跑。

黎霍率先一步到了黎霩的床边。此时他双眼禁闭，呼吸急促，好像在用全身的力气呼吸似的，看上去特别让人揪心。

“师兄，我来了。”黎霍跪在床前，一脸担忧。

“师妹……”黎霩缓缓地睁开双眼，“看我的情况，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不，师兄，别说这样的话了。黎霾师兄一定会给你想办法的，等那果子成熟了，你一定会有生机的！”

“那果子珍贵无比，留给他自己突破仙擎吧，”黎霩微微一笑，“我死后，这些事务都落在你们的肩上了。可别怪我先走一步了，我不是逃避，而是真的该走了，这是我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师兄，你不想见黎霾师兄最后一眼吗？”黎霍死死地抓住他的被角，试图挽留去意已决的黎霩。

“见他？”黎霩迟疑了一下，“还是不要见了，如果见了，他一定会有办法给我续命，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办法……”

璇煣和璇炫跪在床前，看着枯瘦如柴的黎霩，红了眼眶。这是与他们朝夕相处十数年的人，是比家人还要亲近的人。如今，他们亲近的朋友、家人相继离世，他的存在更是难得可贵。

“师父，坐忘派还需要你啊！”璇煣忍着泪水说。

“坐忘派，需要的不是老人，是未来，”黎霩淡淡地说，然后看着她，点了点头，“我的得意门生有十余人，没想到，最终只剩下了你们二人。”

“能成为你的徒弟，我此生无憾，”璇炫有些哽咽，“师父，别走。”

“傻孩子，时间到了，就该走啊。告诉黎霾，别做傻事了，这是我欠他的，他从来都不欠我任何东西。”

话音刚落，黎霩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师兄……”黎霍惊恐地拉起他的手，摇晃了一下，“别吓我……”

“师父？”璇炫和璇煣也跪着走到床前，查看他的情况。

璇煣把手放在黎霩的鼻前，又摸了摸他的脖颈，刹那间，她的泪水决堤了。

“师父……”璇炫率先哭出了声。

黎霍也有些哽咽：“师兄，如今嫡系的弟子，可就剩下我和黎霾师兄了，你何苦只留下我们？”

璇煣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向门外跑去。

“璇煣师姐，你去哪？”璇炫喊住了她。

“我要去找黎霾师叔，虽然他来不及看见师父最后一面，但是他必须第一个知晓师父已故。”

黎霾此时跪在药圃的树下，等着那颗果子成熟。天气有些燥热，汗水止不住地从他的额头、鼻尖滑落，但是他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