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灼灼其华（五十九）
黎霁带着璇灼打破了下界与仙界的屏障后，留在了下界。
“师父，你没跟我说黎雯仙擎的近况，”璇灼坐在一处湖中亭上，看着湖中的乌龟，望得出神，“听说她早就去世了，后山上还有她的坟墓。是真的么？”
“是的。黎雯用她自己的生命换来了我，恰逢仙界暗波涌动，萧家四处逢源，我的修为又不稳定，为了不让任何人盯上实力大减的坐忘派，所以我们隐瞒了事实。瞒住你，也是因为盯着你的人实在太多。为了真实，只好骗你。”黎霁坐在一旁，手中拿着鱼食，不停地向湖中抛撒。鱼群争抢着食物，而那些食肉的乌龟也在捕食着他们，真是残酷而正常的事情。
璇灼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黎霁见此不免有些担忧，什么时候璇灼才能像正常人一样，拥有正常的喜怒哀乐……
“师父，许久不见丕佩仙擎了，我婚宴那天他也没有出现。他去了哪里？”
“他消失了。因为他毕竟也是萧家人，内心的愧疚和矛盾不比任何人少。时过境迁，如今的他更希望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某一处角落里，不被人所知地死去吧。”
“那……子珏夫人呢？我听说她的骨灰在招隐派。”璇灼终于抬起了头，望向停泊的船只下泛起的圈圈波澜。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居然下起了雨。雨水如烟如雾，甘甜得如同白糖，贴到脸上凉丝丝的，实在是让人心旷神怡。
“他一起带走了，招隐派那片山林不会有人再去了。”
“是吗……可为什么我觉得他们都在那里长眠呢？”
黎霁也不吱声了，日有所思地看向外面。这雨，应该是下不大的，但是这淅淅沥沥，缠缠绵绵的感觉让他有些心烦意乱。思绪，惆怅，还有其他的东西，好像一并混杂其中。他不愿汲取得更多，想要将它们全部驱逐出去。这雨，落在地面上是没有声音的，远没有瀑布的水那样让人荡气回肠，也没有浩瀚海水般的气势。罢了，只是个雨，他何必要纠结得这样多。
“师父，我想在雨中走走。我看着这雨淋不到我的。”璇灼站了起来，没有等他的答复便迈开了步伐。
因为生怕璇灼做出什么事情来，黎霁没有反对她的意思，只是紧跟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他有些时候对自己的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而且这种感觉在最近变得越来越强烈了。
那便是璇灼非幽灼。但是他这样想实在是没有道理，幽灼的魂魄只有一个，怎么可能有第二个人呢？也许只有见到冥主时，详细地问问他才会安心吧。
“你在想什么？”璇灼空洞无神的双眼看了过来，她的脸上不带有一丝情感。
“你在想什么？”黎霁反问道。
“我在想，我会不会是一个旁观者。我对我的人生，无法感知到任何的希望。它很无聊，很无趣，很单调。我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根本没有意义存在的生活？”
“别这样说，”黎霁静静地看着她，“你想想，这个世界上关心你的人，可不止你自己。包括已经去世的黎雯，这个世界给你的温暖总比绝望来得更多。”
“这些对我来说，真的没有意义，”璇灼摇了摇头，上了船，“有什么东西在吞噬我，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反抗了。从始至终，我都是一个人。”
“璇灼，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不会一直这样下去，我不会从你的身边离开。”
“谢谢，”璇灼慢慢地说，说得很小声，“只是你会觉得我很麻烦的，至少，萧梓纮就是这样觉得的。”
“他平日里果真对你不好。”黎霁说着说着来了气，这小子，到底还干了什么混账的事情？
“不，是我现在发现的。仔细回想这些年的事情，还有什么现实不是真实的呢？活在幻想里的，始终是过去的我。”
与此同时，待在冥界罐子里的魔主浑身一颤，打了个喷嚏。他的罐子晃了晃，从架子上掉了下来，好在被眼疾手快的冥主接住了。
“你怎么不老实呢？”冥主敲了敲罐子，又一次放了上去。
魔主心想：我又不是故意要打喷嚏的，这东西能控制吗？
而黎霁二人先前提及的丕佩，此刻真就待在招隐派那片山林之中。他带着子珏赶在众人离去后去了萧家一趟。
看着那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他的心里实在是酸涩。萧家的灵堂无人祭拜，里面的灵位都是那天胡乱做出来的，没人懂萧家的族谱，所以就那样散落在地。
放在他脚边的，正是萧梓纮的灵位。他轻轻地捡了起来，拂去了上面的浮尘。
“唉。”
看着满地的灵位，他实在是于心不忍，便索性把所有的灵位都悬浮在空中，拿起了萧家的族谱，一个个地放在它们应该待在的地方。最后，他找到了萧知否的灵位，不由得眼眶微湿，扭头走了。
整理完毕时，已经是午后了。他又抱起丕子珏的骨灰罐，在萧家的废墟中随意走动着。
这条路上寂静无人，连个像样的落脚之地都没有。妖主这一尾巴，可真是把萧家的房屋和道路毁得差不多了。
“子珏，萧家的房子，能再次被人盖起吗？”
但是回答他的，只有野狗的狂吠声。他无奈地笑了笑，渐行渐远，走到了他曾经待过的地方。
在去招隐派修行之前，他也来过萧家本家，不仅是拜访亲戚，还因为学习在这里小住了一阵。他形单影只的，那些本家的人总是看不惯他，排挤他，甚至捉弄他。与其说是孩子气，倒不如说他们的父母就是这样教育他们的。
他走到了那个学堂，意外地，那个屋子完好无损，里面的桌椅也排列得整整齐齐，就连戒尺还在。
他拿起了那个戒尺，想到自己以前也被打过，不由得叹了一声。
不知知否过得好吗？
看过了萧家，走得累了，也走得乏了，他也没有什么心事了，所以转身回到了招隐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