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悠悠我心（四十八）
他并不认识黎雯是谁，但是此时此刻，他就是能断定，那里面沉睡着的女子，就是她。
他用自己的佩剑一点点地切割着那层冰晶。由于厚度很薄，“呲”地一声，里面的空气与外界开始连通。
那层冰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融，化作浓郁的真气，满满地进入黎雯的体内。黎霁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直至真气被完全地收入体内。
“走。”他将行囊放置身后，将黎雯抱起，跳出了这深不见底的冰坑，径直下了山。
她是柔软温暖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似乎随时都会清醒过来。他紧紧地抱着她，去了城内，而在他的身后，那座雪山突然发出了轰鸣，冰雪的摩擦声音不绝于耳。
她就这样，一个人待了二十万年吗？黎雯，你怎么这样傻？
走进了一家客栈时，老板看他一身仙界的服饰，怀中的沉睡少女容貌非凡，便知来者身份一定十分尊贵，所以他毕恭毕敬地走上前：“贵客可有什么吩咐吗？”
“房间，热水，饭食，还有，绝对的安静。”
“是。”老板接过了银两，开始着手处理。
黎霁将黎雯轻轻放在床上，使她维持坐着的姿态，然后把双手搭在她的后背，开始源源不断地输入真气。
在黎雯的体内，那些冻结的经脉仿佛受到了温水润泽，开始一点点解冻，一点点流通。那些带有棱角的真气冰晶也开始变得圆润，逐渐缩小，直至完完全全变成液体，在体内参与循环。她的真气是极寒的，而黎霁的真气是温润的，一冷一热，融化的进程被加快甚多。
他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真气全部释放了出去，直至自己精疲力尽，才发觉已经过去了数个时辰。
“还好她已经恢复了九成，剩下的一成，是我怎样也无法疏通的经脉，只能靠时间来打通了。”
他伸出手拂上她的额头，发现她的体温已经开始上升了，而且脸色也比先前正常很多。就这样慢慢来，苏醒之日，一定指日可待。
他又起身，拿起了自己的包裹。还好，谷雨的罐子也在，他本想将她埋葬在那座雪山的山上，因为在那里，整个中州一览无余，而且离生湮之地也特别近。不过现在他有些举棋不定，因为那个地方实在是孤僻，伏谷雨是喜欢热闹的。就那样长眠于此，她心里一定是不开心的。
真是难办啊，他也不想随随便便就安排了。
转眼间，整个大陆也步入了秋季。
“璇灼师妹，今天轮到我去巡逻。”璇灿拦下了在廊下的璇灼，一脸为难地笑着。
由于天气转凉，也或许是对璇灿师兄笑得有些猥琐的脸感到一阵恶寒，璇灼拉紧了身上的外套。“师兄，麻烦您直说，又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这……你看今天天气不错吧，多适合出去走走啊，对吧？所以呢，师兄也很想出去走走，所以呢……我们两个能不能换一下值班时间。今天你来，明天我来。”
“嗯，师兄你去吧，正好我有事情需要出去一趟。”
“多谢师妹，多谢师妹。”他笑着跳开了。
随后，璇灼收起了手中的书册，转身出了坐忘派的大门。今天有个魔界的探子应该要过来了，她得赶往约定的那个地方。
来到了街道，她向四周张望着，而后无比谨慎地走进了一条胡同中。不过，这也不是最终的地点，她又在胡同里转了几圈，然后翻过了墙，跳入了另一条小巷中。那封被带回来的信件就在某个砖石之后，那个魔界的探子自己先行离开了，没有与她碰面，以便掩人耳目。
“杀了仙主黎霁。”看见了这行字，她手上一抖。她一直不想跟魔界提及黎霁，却没想过别的探子会先她一步和魔界密谋好刺杀计划。这会不会搞错了？她的任务难道不是配合魔界完成入侵吗？
她焚毁了字条，然后心不在焉地开始巡逻。只是走着走着，她在一家玉器行的门口，遇见了坐忘派的掌门黎霩。
“掌门师伯。”她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璇灼，你来得正巧，”他从包裹中拿出来一个玉器，“我今天整理仙主遗物……嗯，现在可能不算是遗物了。整理仙主的东西时，翻出来了一个玉器。正好你来了，你看看，这个像不像你？”
璇灼接过他手中的玉器。那是一个身着坐忘派道服的女子，袖口是竹叶纹。她面容清冷，眉头紧蹙，身后的黑色双翼张开着，胸口插着一把刀剑。顺着衣服的纹路，那玉中竟是带血，流淌至脚下的祥云。
她浑身一颤，胸口突然开始刺痛，疼得她一时喘不过来气，抓着那个玉器，径直摔向一旁。
“哗啦”一声，玉石碎成了粉末，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径直冲向了璇灼的眉间。
“啊——”她跪倒在地，摸着自己的头。巨大的回忆量似乎瞬间要将她的头部撑爆。
“幽灼，我爱你。”黎霁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同时，一把剑将她的心房刺穿。
“我是你的师父，我会护你一世周全。”
“我对黎雯无意。这里面，只有你。”
“你戾气太重。这样，打赢我了，我就带你走。”
“待我回来，我必解除师徒关系，然后，娶你为妻。”
一些记忆的碎片，按照错乱的时间顺序，一一挤进她的脑海。还有更远的，关于远古的她，关于身为神主的她，让她震撼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她仿佛突然变了一个人，看着地上的粉末，静静地笑了。
“还好，一个世界是菩提子，一个世界是玉器，也不枉我费劲了心思。”
“璇灼？”掌门有些吃惊地叫了她。
“师伯，这玉器被我打碎了……您还是罚我吧。”
“碎了就碎了吧，我看仙主也不是很在意。如果在意，就不至于让它蒙尘了，就像他的那些字画一样，”黎霩毫不在意地说，“等黎霁回来的时候，你与他说说，就好了。”
“是。”璇灼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看向了黎霁离开的方向。
“师父，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