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桃之夭夭（七十三）
马车上，蔺获一脸愧疚地看着黎雪为自己处理伤口。
“你为了她受了伤，若不是黎霁迟疑了，你恐怕连命都没了。”黎雪虽然一朝得宠，不过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她一边数落着他，一边细致地为他处理伤口。黎霁那把剑的威力实在是太过强大，甚至是抑制住了伤口愈合的能力，以至于蔺获的伤口，直到现在还在流着血。如果今日不能止血，蔺获就算是体魄再怎样异于常人，就算是修为再多么高深，他不会因为致命伤而死亡，而是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不会再有下次了。”蔺获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地说。
“不，你不明白，”黎雪虽然有些心疼，不过还是摇了摇头，“你替她挡下那一剑的时候，你有考虑过我吗？若是你死了……我该怎么办？我腹中的孩子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就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要变成仙界的笑话了?”
“因为那一剑，我才明白，有些人，我只是沉浸在追求的过程中，并不在意结果。但是对于此刻的我来说，我更在意的是习惯，是陪伴，”蔺获说着抚上了她隆起的肚子，“给我一个机会，让你重新审视一下我，好不好？”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挺着肚子能去哪里？”黎雪没好气地说，一边用着药，“你可千万别死了啊。”
“这孩子还没见到我呢，我不会死的。拿着，”说着蔺获给了她另一瓶药，“上这个。”
“怎么回事？”黎雪皱紧了眉头。
“这个药是黎霁给我的，估计更有效。”
“你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耽误了半个时辰，你是想闹哪样？”
“这不是等你说完话我才能吱声吗，”蔺获叹了一口气，“我哪有插话的机会?”
黎雪冷哼一声，闭上了嘴。
“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蔺获呆呆地笑了。
沉璧山中，黎霁独自一人，烧光了所有东西。
收拾干净，他才好放心离开。
“师兄。”黎雯轻轻地唤了一声，似乎清醒了不少，也似乎带着愧疚。
只是，她仍旧放不下他。
黎霁面对着熊熊大火，背对着她。
“我不杀你，不代表我会原谅你。”
黎雯淡淡一笑，“我没指望师兄你会原谅我。只是……我想送她一程。”
说着她拿出了驱逐铃，扔向了火中，“它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东西，还有多少?”
“没有了，这是最后一个。”
“你可以走了。”
“师兄，你为什么一件东西都不留了？”黎雯迟疑着，问出了心中所想。
她看着黎霁，将他亲手画的幽灼，扔向了火堆。
“她走了，应该把一切属于她的东西带走。”黎霁淡淡地笑着。每当想起他们的过往，他总觉得她似乎还在身边。
“你呢？”黎雯有些害怕，“你也要走?”
“走不了，有仙魔大战呢。”黎霁讽刺一笑。为了它，他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按原计划，你恐怕会让这些坐忘派的弟子们，全部死在那一夜的纷争之中，死在蔺获和各大家族带领的府兵手中。你为何收手?”
“我想这样做，但是我失策了。驱逐铃，对全妖的效果是最大的。她是半妖，所以她恐怕只能听一件事，执行一个任务。”
“五成的概率，她偏偏选择惹上了最难缠的那一件。”黎霁默默地摇了摇头。或许，这真是造化弄人罢了。
“师兄，你会后悔吗？”黎雯走上前，“因为你没有杀了我，因为……你杀了她。”
“再来一次，我还会那样做，”黎霁依旧没有转身看她，“我不后悔。”
黎雯慢慢地离开了。
桃花随风摇曳着，亦如画中的它，亦如画中的她，也亦如执笔的他。若是，这一切都还在，就好了。从今往后，他也不会再执笔作画了。因为就连那份能力，也是她所有的。
桃花开了，幽灼，你可愿涅槃归来?
“你说过，你是凤凰……”黎霁苦涩一笑，“凤凰，难道不会涅槃吗？为什么，你被我杀了，却放弃了一切挣扎，选择直接遁入轮回?留我，等你千万年吗？你说，你为什么不涅槃?为什么走了?”
你在怨我，恨我对吗？否则，今日这火，不该由我点燃。这应该都是你啊！
黎霁闭上了双眼，收回了那一份笑意。
“采珠西海之岸，冰清玉洁，蕙质兰心，风华绝代。生死阔绰，与子成说。我本名为灵黎，你呢？我好像，还不知你的姓甚名谁。”
若有来世，若有来生，我不会再是现在此番模样。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必要护你周全，任谁都无法欺凌你，任谁都无法伤害你。我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让你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只要我力所能及，什么萧家之类的都通通不在话下。我们欠萧家的人情，也在那时一并还清，最好，就再无瓜葛了。
最后一缕火苗也熄灭了。这一切，属于她的一切，总算是清理干……不，还没有清理干净。不过，要等在大战之后了。
他袖口中，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像是宣泄叫嚣一般，径直掉落在地。他俯下身，拾起了它，发现那是幽灼的羽毛。
“为什么羽毛不会消失？”
黎霁有些疑惑，又有些大喜过望。他本以为这些羽毛会随着幽灼一同消逝，却没有想到它会一直陪伴在他身上。
或许，这都是幽灼的某些用意吧。
他拿起那三根羽毛，那三根幽灼视若珍宝的羽毛，重新收在了自己的衣袖中，似乎拿定了什么主意。
黎霁转身离开了沉璧山，看向等候在正门的弟子们。那些弟子就算是等得很久了，也没有抱怨一声，或许是因为经历了一场恶战，让他们的心性变得坚毅了。
“你们是幸运的，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