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青青子衿（六十三）
“你为何长成这个样子?”神主语调很欢快，似乎充满了好奇。
“生活所迫，没什么。”黎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不愿意说就算了。不如，你与我说说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了？”
“好，不知神主大人想听什么?”
“魔界，和仙界，后来如何了?我记得，因为你们的出生，灵家有了一些分歧和争议。不知后来如何了？仙界和魔界又是怎么一回事?”
神主算是黎霁的长辈，而且在世时还对灵家有些恩情，所以黎霁并不敢怠慢了她。
“后来……”黎霁沉吟片刻，“后来我与灵幽，带着各自的百姓，成立了真气为主的仙界，还有煞气为主的魔界，引发了战争。过程……您应该知道战争的残酷，我不愿意回忆这个过程。最后，我与他同归于尽，结束了这场战争。”
“你说得怎么像流水账一样……唉，”神主有些不大满意，“不过，你为何发起战争?对着你自己的亲弟弟，你真的忍心下手？”
“神主大人，您可曾记得你是为何而死?”
黎霁的话似乎戳中了她的痛处。神主一下子沉默起来，幽幽的黑色蛋壳，似乎更加幽暗了。
“还是他。”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苍老，犹如饱经沧桑的老人。
“是的。”
“他连你们都可以盯上，他还有人性吗？”
“冥主大人也带着家族隐退了，前些日子妖主也去世了。”
“妖主怎么去世了？”神主有些疑惑，“虽然在有些方面，我对他恨之入骨，可是如果客观地评价他，他是个强者，怎么会……”
“是我杀了他，”黎霁静静地说着这个事实，“我也恨他。”
“那就是他罪有应得，我喝过你的满月酒，你应该是个好孩子。”
孩子?
黎霁苦笑一声，这神主还真是拿他当成那个襁褓中的婴孩了。
“神主，我应该无法在此地待得太久，会让人起疑心。”
说着他站了起来，抬起头看向顶棚。他不清楚深井外面发生了什么，所以还是小心为好。
“说得也是，只是你不要忘了多过来陪陪我。除非你们坐忘派搬家，恐怕我难以破壳而出了。”神主的语气有些幽怨。
“神主大人的恩情，坐忘派满门没齿难忘。”黎霁真心实意地对着她行了一礼。
“别说这些客套话，快去。”
神主隔着蛋壳，操纵着空气中漂浮的真气，装作生气地一掌劈向他。
黎霁一跃而起，飞上了地面。
蔚枫刚好一脚迈入这个房间，看见安然无恙的蔚核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蔚核师兄，你可让我们担心死了，突然就冲了进来，怎么拦也拦不住你，”蔚枫突然压低了声音，“而且之前那么严重的伤势，你这才刚刚痊愈，是想再一蹶不振吗？”
“劳你费心了，”蔚核一脸歉意地说，“只是我一直担心，这些字画一类的东西会不会被烟熏，甚至恨不马上出现在它们身边，将它们一一救下。”
“看着这些字画，不是我想打击师兄你，真的是希望渺茫了。重新画吧，总有一天会画完的。”蔚枫听到这里，也一脸惋惜地看向四周。到处是黑压压的颜色，让他们难免生出压抑的心情。
“估计够呛，”蔚核叹了一口气，“留给下一代弟子们复原吧。”
“说得是，话说回来，师兄，我们那些宝贝徒弟已经到了葬神山脉了，”蔚枫的高兴都写在了脸上，“真是快啊。”
“宝贝徒弟?恐怕只有你这样想。”
“唉，谁不知道师兄你总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不闻不问，总是说他只是你偶然收养，你只是顺带着培养培养罢了。其实，谁不清楚师兄你护着他，呵护他，比护犊子还要护犊子?”
黎霁一时受到了深深的触动，如果不是因为蔚枫在场，他的鼻子都要抑制不住地泛酸了。
他的师父，真的在牵挂他，而且是一直。
“黎霁……”
黎霁那一日飞也似地跳入正殿，蹑手蹑脚地来到了蔚核身边，身上带着还未来得及擦去的鲜血，以及数不清的伤痕。
“师父，我在。”看着仿佛一瞬间苍老的蔚核，黎霁的心情复杂极了。
“快扶我……起来，我有话说……”蔚核抓住他的衣袖就不撒手了，一面剧烈地挣扎着。黎霁眼前的这个老人，是完完全全地在和死神做交易。
“好，师父您慢着点。”
“黎霁，听着……那口井早点去……下面是……一个巨蛋，很重要……你记得，一定要让它造福人类。灵力注入……让它孵化……之后……之后你一定要……让它为我们……所用，否则后患无穷……”
“师父，您为何现在与我说这些?”黎霁拉紧了蔚核的手，“难道您真的没有做得到的可能了吗？坐忘派，还需要您啊！”
“小鬼，你在胡扯……什么？”蔚核用尽全身力量，举起手摸了摸他的头，“我可以死……只要有你就好。后山的坟地，你记得告诉蔚枫……蔚杨的尸体我找到……了，他别再有愧疚……好了，我累了……我想，到时候了吧。”
说罢他昏昏欲睡。
“师父，弟子黎霁此生无憾入坐忘，更无悔成为您的弟子。”黎霁攥着他的手，一时间热泪盈眶。
“我听见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笑意，很安详地睡去了。
“师父，我以仙主的名义起誓，这世间的和平，哪怕最多只有一刻，我也会誓死捍卫的。”
黎霁说着，站了起来。他从一旁的衣柜中拿出了属于蔚核的衣物，然后给自己换上了一套，顺带着将面容也一并变化了。然后黎霁带着蔚核的尸体，挑了个人烟稀少的时段，直接去了后山，将他好好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