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青青子衿（四十七）
黎霁顿时感受到了一阵悲哀。
到这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管组织的首领是谁，这已经是不重要的了。这个组织身后，站着的不仅是神秘的力量，更是整个魔界——因为他们所有臣民，都是好战的。
就算是那个首领地位低微，但是只要是有战争的祸端，魔王就会借题发挥进行宣战。而最近的时间点，便是不久之后的仙魔大会。这个事件，实在是太过敏感了。
试问，仙界有与之一战的觉悟吗？答案是肯定的——没有。不管是仙界高层，还是庞大世家，亦或是普通弟子，他们一直都没有居安思危的想法。
他看了一眼千面，然后默默地退出了人群，走向了街道中。他感受到了仙界的召唤，想走到孤僻的地方，读取信息。而现在所有人都视线都在魔王那一侧，他的行动倒也不显得多么可疑了。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一双眼睛，直直地看了过来。
那双眼睛，来自那藏在暗处之人。
“李捷……李……黎?”
那个人眯着双眼，露出了危险的光芒，然后看向了人群中的千面。
而就在此时，一只飞鸽悄悄地接近了他，落在他的肩上。
黎霁摸了摸它的头，然后解下了它腿上的信件。
“放弃任务，速归。掌门时日无多。”上面是蔚枫师叔的字迹。
他的手猛烈地颤抖了。
放弃任务?师父怎么样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鸽子放走，然后转身走回了人群。此时巡游已经接近尾声，但是臣民的热情达到了极高点。那满地的粉末，似乎没人去在意了。都说魔界根本没有任何信仰，现在他真的体会到了。
魔王指向天空，然后人群中爆发了更强烈的欢呼声，并且向天空伸出双手，似乎要接住什么。一些人甚至顿在地上，与人抢夺什么。但是黎霁看不见，难不成他们疯了?
似乎是看出来黎霁的疑惑，千面走到他身边。
“只有使用煞气的人，才能看见的。还有一种人，那就是在魔界生活超过十年以上的人，他们因为或多或少接纳了煞气，才感受得到那种事物的存在。”
“什么东西?”黎霁饶是仙主，对此也是浑然不知。当年灵幽与他早早地就分家了，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
“魔界，是终日下着花雨的。每个城池的花朵不同，花瓣数目不同，以城为名，恩泽众生。它们都是城主的煞气化身，是可以被吸收的。但是最纯粹、最强大的是魔王提供的。都城一般都是六瓣的黑色花朵，煞气醇厚，越向外围，城花越弱小。”
黎霁看向四周。他身边存在着他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么？
他也试图伸手去抓向虚无之处，但是根本没有什么触感。
生活也或许就是这样，触及不到的，或许永远也接触不到。但是脚踏实地，将每一次的努力都积累起来，或许就能到达你不曾想象得到的地方。人生，总会因一次次的转折，而变得不同。就像台阶，或许一直都是平铺直叙，但是一旦到达了量的极限，就会有质的飞跃。
想到这里，他自嘲了一下自己的多愁善感，然后看向一旁的千面。
“对了，按照当初的承诺，我事先说好，”黎霁沉吟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我近期就会离开这个地方。”
“我知道了。”千面神色复杂，却也没有说些什么。
也许身边少了一个人，别离伤感总该是有的。但是对黎霁，他实在是有些特殊。说是朋友，他们更像是敌人。也或许经此一别，下次见面，他们便是仇敌了。
“你想如何逃脱？”千面淡淡地看向一旁。
“我不可能装作背叛的样子，那样会拖累你，”黎霁笑了笑，“就说我执行任务，被暗杀了吧。”
“好，”千面又转而看向魔王的方向，叹了一口气，“我今日交接权力之前，有个护送密件的任务。那个任务一直让人虎视眈眈，不如你去做了吧，总之，让他们杀了你就好。”
“密件?什么事情？”
“就是我送回人界禀告安全到达的信罢了，但是看不惯我的人会有很多，如果这封信不能送达，也算是给我制造了麻烦。因为按照规制，接任一方权力之前，你需要感谢那些人的提携之恩。如果我没有象征性地禀告行程，也算是很不敬了。不过你放心，你逃走了之后，我会想办法知道这件事情的。”
“好。”黎霁见他拿定了主意，也不再反驳什么。
“拿着信，一会儿就走吧。接任之后，你可没什么机会逃避我身边的密密麻麻的眼线了，”说着千面塞给他一封信，“我也想了很久你的问题，如今，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多谢。”
“别谢我，算是还了你上次去拦截豹大人的人情。你，我还清了。”
黎霁笑而不语，对着他行了一礼。
“城门开了。”
人界，塞北州，寒魄城。
“黎雯师姐，黎霁师兄，可还会回来吗?”黎霊看着白雪皑皑的绵绵山脉，打了个寒颤。
“会的。”黎雯看向那雪天连接之处，有些彷徨。会吗?她为何总觉得他越来越远了?
“他一声不吭地走了，真是不够意思。”黎雭愤愤不满地说。
“好啦，”黎雫安慰众人，“我们还是认真地提升修为吧。总是卡在这里可不行啊。”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你用这种语气是要做什么?”黎霰不满地冷哼着。
“总算是到了。”黎雩擦了擦额头的汗，虽然这里是冰天雪地，但是他的周身依旧冒着腾腾热气，让人看着就会觉得好笑。
“师弟，你这体质真不行啊，”黎雭豪迈地拍着他，“跟我混，身体肯定能好些。”
“师兄，饶过我吧，我见过你单训黎雫。”黎雩连连求饶，众弟子见他苦瓜状的表情，都笑出了声。
不远处的山林，传来了灵兽的低吼声。
“我们，都会活着回去的吧？”黎霊一脸担忧。
“都会的，”黎雯俯视着那个方向，“我们可是坐忘派的弟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