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青青子衿（三十）

“千潇，你还知道回来？”

千面妖跪在恢宏巨大的洞窑之中，他的四周围满了与他同样血统的千面妖。千潇既是他的本名，也是一个尘封已久的记忆。

“家主大人，”人群中的一个妇人，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看在他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的份上，请放过我的潇儿。”

“伤天害理之事?没做过?潇潇他妈啊，你家孩子当年跑出去的时候，打伤了我千家多少人?”

“可是除了那件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要是不愿意让你儿子受伤，你替他受罚吧。”

“伯母，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我母亲何干?”千面看向那个说话的女人，面色不善。

说罢他又看向家主。“事关千家兴亡之事，家主就不想与我单独谈谈吗？难道家主现在不想问问我为何非要回来不可?”

家主看着千潇，陷入了思考。

昨天有人来访，给了他一具小女孩的尸体，说是保存好这个，可以把千家逆子召唤回来，随意处置。

家主听了也是半信半疑，不过今日一见，倒也相信了。

“家主大人，长话短说，您觉得我走了这么多年，摆脱千面家族的追杀是因为什么？”

“你背叛家族，自然会加入江湖组织谋生。不过你别指望我会因为你如今拥有的背景，而放弃惩治你。”

“是的，不过我倒是要说一个事情。这具尸体，是我们组织盯上的，您认为与我们为敌，会有多少胜算？”

“你们组织不过是江湖之中的过家家，能用来吓唬我不成?更何况，你现在一看便是受人胁迫，说的话又有几分真实。”

“非也，”千面一脸高深莫测，“这具尸体只是个小插曲，不足以动摇我在组织的地位。你们若是不能随我心意，便是与我们组织为敌。这样说了您也不会相信，不如我给你看看证据，我们的组织有多么庞大。”

说着他从袖口掏出了一枚胸针，上面是一朵不知名的花，散发着奇香，还有幽幽的光芒。

“魔界的花，您应该认识。而且这不是一般的花，这是皇族的印记。”

千面狡猾一笑。这枚胸针，是有一次他去魔界办事，路过皇城，一个贵族随手赠给他的小玩意，没想到现在倒是可以用来吓唬吓唬家主了。

“我们背后站着的人至今仍是机密，我虽然不清楚，但也知道些事情，就比如龙纹的信件，我也看过多次，不知那会不会是……妖主本人呢？”

“不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尸体，怎么会牵扯到两界高层?”

“实话实说，我与组织中一人起了争执，他便把尸体运送到这里，妄图陷害我，陷害千面妖家。我若是得不到这具尸体，定会死无葬身之地。而与此同时，藏匿着尸体的这个千面家族，也会化为灰烬。”

“所以说吧，我和千面妖家，现在是一绳上的蚂蚱了。”

“你走了这么久，居然还要给本家徒增麻烦。”家主微微动怒。

“我若是安然无恙地回归组织，家里也就没什么危险了。”

家主锁紧眉头，在屋子中四处踱步。

千潇沉默不语，给足他思考的时间。

许久。

“尸体给你，不过，因为你的出逃，我们千面家族受尽耻辱。你要付出点代价，否则我们千面妖一族颜面扫地，永无出头之日。”

“什么代价？”

“很简单，你的能力。”

千面有些惊愕，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组织，若是不够强大，自己终会被取代。

“我说过，我们是一损俱损的关系。”千面恢复了常态，试图与他谈判。

“好，你要是这样说，我就考虑一下，”家主坐在一旁，“减少你八成的面相，声音，姿态，然后永生不得归来。”

八成?

若是他会变换一百多张脸，那么现在他只剩下了二十多张脸。姿态和声音倒是不要紧，只是脸对他来说，太过珍贵。

家主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大概是不想再做出让步了。

“我能否带走我的母亲?”千潇的语调突然变得柔软起来。

“不能。”家主的态度十分强硬。

“为何?”

“待在千面妖家，比起跟在你身边，要更安全，你好好想想。”

是啊，他活得颠沛流离，到处看人眼色，这样的生活，他不想让母亲看见。

“好，那就这样吧。”

千潇叹了一口气，然后挽起了头发。

从这张脸开始，不停地变化着脸，然后一张张消逝在空气中。上至老妪，下至孩童，无一不有。他的表情也在变化着，喜怒哀乐，变幻莫测，像极了调色板。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样貌。

“你可满意了?”千潇看着家主。

“在那边，然后赶紧走。”

千潇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抱起了那一口棺材。“哦，对了，怎么这次回来，我没看见千湘?”

“你妹妹早就死了，你不知道？”家主一脸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