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金刚钻》(13)
浴室中的喊声
邦德登上了一辆红色的长途汽车。在这辆车上,除了邦德,只有两位乘客。一位是个黑人妇女,身材干瘪;还有一位是个白人姑娘,坐在司机的旁边。那位姑娘的头发用一块厚厚的黑纱巾包裹着,纱巾一直披到肩上,就像养蜂人头上戴的纱罩。
汽车车身上涂写着“泥浆浴与温泉浴”的字样,挡风玻璃上也写着一排字:“每小时一趟”。这个时候没什么旅客。汽车在大街上转了一圈后,便驶入了一条沙砾道,穿过一个种植着棕树幼苗的林场,又走了半英里,拐了一个弯,下了小山坡,然后驶向一排被烟熏成灰黑色的楼房。一根红砖砌成的大烟囱矗立在房屋的中央,它冒出的淡淡的黑烟正在袅袅上升。
浴室外面很安静。当汽车停在门外的杂草地上时,有两个老人和一个瘸脚的黑人妇女从大门的台阶上走下来迎接客人。
一下车,一股令人作呕的硫黄味就直冲邦德的鼻腔,那是从地壳深处向外冒出的气味。邦德向旁边的几株树走去,坐在了树下的一张长凳上,从远处打量着这个建筑物。他想沉下心来静一会儿,猜测着他走进这儿的铁丝栅门后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他把心头的烦闷和厌恶努力地往下压。他心烦不是无缘无故的。
对于一个身体健康的大男人,要他和病人们混在泥里打滚儿,确实够为难的。他仿佛看见了在这座破烂不堪的房子里,自己脱光了衣服,任他们摆布自己身体的情景。
汽车开始往回开。邦德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大门外。四周静悄悄的。邦德这时注意到,浴室大门上方的左右两边都有一扇窗户,像是一双眼睛和一张嘴。此时,那两只巨大的眼睛似乎在瞪着他,看他敢不敢从大门里走进去。
邦德站起来,走进铁丝栅门,拾级而上,一推门进去了,只听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接待室是一间熏得黝黑的房间,邦德走进去时,感觉硫黄味更重了。服务台正对着大门,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奖状。屋里还放着一个玻璃柜子,柜子里摆着用透明塑胶纸包好的一个个小包。柜子的顶上贴了一张广告,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本室供应泥浆,可带回家自行治疗。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除臭剂的广告:专治狐臭,一擦就灵。
柜台里,一位红头发的老太婆正坐在那儿看小说。听到有人来了,才慢慢地抬起头来,一只手指却仍按着自己刚才看的地方。
“需要帮忙吗?”
邦德望了望栅栏里说:“我想洗个澡。”
“泥浆浴还是温泉浴?”她的另一只手按在了票据簿上。
“泥浆浴。”
“您可以买成本的票,这样便宜很多。”
“不,谢谢,只要一张。”
“一美元五十美分。”她撕下一张紫红色的门票,从小窗口递了出去。
“怎么走?”
“往右走,”她指道,“然后沿着通道往里走。您如果有贵重物品,最好存在这里。”说着就从小窗口递出来一只白色的大信封,“请在上面写上您的姓名。”她故意把头扭过去,好方便客人把衣袋内的物品装进信封。
两千美元不能放在这里,邦德想。他稍微犹豫了一下,便把信封又递回了小窗口说:“谢谢。”
“别客气,多谢光临。”
接待室的旁边有个木门,门的两边分别摆着一个白色的指路牌。每个指路牌上都画着一只手,手指指的方向则不同,指向右边的牌上写着“泥浆浴”,指向左边的牌上写着“温泉浴”。邦德通过木门拐向右边,是一条湿漉漉的水泥通道,顺着这条通道再向下走,走到头就看见了一扇圆转门。门内有一间高大的长方形屋子,屋顶上的天窗开着,屋的两旁是许多隔成单间的浴室。
房子里很热,硫黄味也很重。两个在门口收票的年轻人在桌旁玩着纸牌,他们赤身裸体,只在腰部围了一条灰毛巾。玩纸牌的桌上放着一只烟灰缸,里面盛满了烟蒂。旁边则放着一块木板,上面挂满了钥匙。邦德进门后,一位年轻人从木板上取下一把钥匙递给了邦德。
那人问道:“买票了吗?”
邦德便把洗澡票交给了他,那人用手向后一指,扭头对邦德说:“从那扇门进去。”说完他们又继续玩牌。
小隔间里很闷热,让人感到憋气,里面除了一条灰色的旧毛巾,什么都没有。邦德把衣服脱掉,把毛巾系在腰间,钞票折叠好塞进上衣口袋中,又在上面放了一条手帕。他又把枪背带挂在了衣钩上,然后走出单间并把门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