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微量的慰藉》(7)
黎明杀机
詹姆斯?邦德正伏卧在地上,在著名的比斯利森楚里靶场旁边五百码的射击线旁。
他旁边的草地上立着一个白色风力测标,显示着现在风力是4.4级。五百码外的靶子顶多有六平方英尺,在薄暮中不比一张邮票大多少。当然,邦德利用他步枪上的红外线瞄准镜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靶子,甚至就连靶子上淡蓝色和米色相间的线条也能轻易地辨别出来。靶子的靶心是半圆状,有六英寸大小,看上去很像是夜晚来临时浮现在乔伯姆山顶峰上的半轮弯月。
刚刚邦德打了一枪,可惜不够理想,只射在靶心偏左处。他抬起头,看了看上面的黄蓝色风向旗。风向旗一起向西猛烈地摇动着,风力比半小时前更加猛烈。他把风力标尺拨了两格,又架起枪,瞄准镜子上的十字线,对准了靶子射击,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然后把手指放进扳机护圈里,屏住呼吸,扣响了扳机。
枪声在空旷的靶场上久久回荡。刚刚倒下的靶子又立刻被竖了起来。这次靶子上显示的结果让邦德很满意,弹着点落在靶心右下角。
“非常不错。”靶场官员的声音在他的后上方响起,“接着努力吧!”
另一块靶子升了起来。邦德将脸颊贴在枪柄上,眼睛穿过瞄准镜直视靶心。他用裤腿擦了擦手,又将手指放进枪的扳机护圈里。他动了一下身体,把呈八字形的脚往外挪了一英寸。这次他要进行的是连发,连续五发子弹一起射出。
这支枪已经被军械士稍做了改装,这种改装能使射击手感觉自己可以轻易击中远在一英里之外的人。这是一支在温彻斯特制造的0.308口径的步枪。这种样式的枪曾帮助美国的射击手们在世界锦标赛中发挥出了最佳水平。枪托的后部与其他武器没有什么不同,还有一个铝制的把手,可以折叠,还可以将其打开,把枪身牢固地顶在腋下。步枪的枪托下方还有一个齿轮,通过调节可以使枪身固定在木制支架的沟槽中。改装的军械士在枪里安上了五发的弹盒。邦德心想,如果他在射击中能稳定两秒,那这连续五发子弹就都不会脱靶。一般他执行任务时,若是第一枪没有打中目标,后面的子弹也能迅速弥补这一失误。但即使是这样,这个遗憾的瞬间所可能造成的损失依旧是难以估量的。m局长说过这次任务所需的射程最多有三百码,而邦德正在练习的是五百码。
“你准备好了吗?”
“可以了。”
“我从五开始数。注意!五,四,三,二,一,射击!”
邦德沉着冷静地扣动了扳机,五发子弹连续穿膛而出,一瞬间消失在暮色中。靶子倒了一下,很快又被升了起来。上面有四个小白点,紧紧地挤在一堆。邦德有点儿纳闷儿,为什么没有第五个小白点呢?甚至连靶心外面的小黑点也找不到。
“最后那一枪打得有点儿低了,”靶场军官摘下夜视镜说。“感谢你做了件好事。今年年底,我们可以从那些靶子下面的沙子中筛出十五吨还多的铅皮和铜屑。那可以卖不少钱呢!”
邦德站了起来。军械处的曼西思下士正从射击俱乐部的休息厅向邦德走过来。
他蹲下身体,拆掉那支步枪和支架,然后抬头看着邦德说:“先生,你刚才射击的速度太快了。到最后一发的时候,枪筒已经不停地跳动了。”
“我明白,下士先生。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射击速度最高能有多快,并不是想和那件武器过不去。这支枪十分不错。请替我向军械处表示感谢。好了,我要走了。你今天会回伦敦吗?”
“会的,先生。”
靶场军官把射击记录交给邦德,非常满意地说:“在今天这样恶劣的能见度下,取得这样的成绩算是很好了。明年这时候你应该来争夺女王奖。当然,下次所有的参加者都可能摘取该奖,英联邦每个国家的选手都有权利参加。”
“谢谢你的建议,可惜的是,我不经常在国内。不过,非常感谢你给我提供的这个场地。”邦德看了看远处的钟楼,时针已经指向了九点一刻。靶场旁边的红色警戒旗已经全部放了下来,这表示射击已经结束了。
邦德说道:“本来想请你们去喝几杯,可惜不凑巧,我今天正好在伦敦有个约会。这么着吧,我们等到女王奖发奖时一起喝,怎么样?”靶场长官很无奈地点了点头。他一直想更多地了解一下这个人的情况。为了安排他到靶场来射击,国防部曾经三番五次打电话来。刚刚,晚间靶场明明已经关闭,能见度也越来越差,他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的射程命中率都可以在百分之九十以上。靶场长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国防部还要命令他必须亲自到靶场去陪练?为什么要他必须替邦德在五百码外准备一个六英寸而不是普通的十五寸的靶子?为什么仅仅是他个人的射击就要动用仅在大型活动时才允许使用的警戒旗和信号鼓?是为了给邦德施加点压力,或者是为了在他射击时故意制造一种紧张气氛?即使国家步枪协会会员的射击水平也不会超过他。军官决定要打电话给他们查个清楚。而邦德这种时候去伦敦约会,一定是去见一个姑娘。军官的脸上有些愤愤然,一个姑娘竟然比他这位靶场军官还重要!
他们两个人走过靶场后面的划船俱乐部门口,来到了邦德的车旁。这是一辆著名的兰塞尔“奔鹿”牌汽车,但是车身已满身伤痕。“很漂亮的汽车,”靶场长官评论道。“还从未在欧洲大陆上见到过这种车,它是特制的吗?”
“是这样的。原来车里面有两个座位,行李箱也不大。所以,我特意请车行的人帮忙使座位宽敞些,还增大了行李箱。好吧,今天就到这里吧,再次感谢你。晚安。”邦德说完后发动了他的汽车,后轮扬起了一阵尘土和碎沙石。
靶场长官目送着汽车在通往伦敦公路的金斯大路上渐渐远去;然后他转身去向曼西思下士打听他所知道的关于邦德的情况。曼西思下士正在努力将一口大箱子搬上一辆土黄色兰得罗佛牌的大型吉普车。他脸上的表情如同那口木箱一样木然。靶场军官是少校,他自认为军衔比下士要高,想以军衔压人,可惜下士并不买他的账。无奈之下,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吉普车在邦德的后面开走了。靶场少校有点儿郁闷地来到射击协会办公室,在这里翻遍了所有图书资料,试图从中找到有关邦德的情报。
与姑娘约会的事情纯属军官自己的想象,现在邦德正要赶英国欧洲航空公司飞向汉湛威和柏林的班机。他用最快的速度驾驶着汽车,想要争取一些时间在起飞前喝上几杯。他一面想象着美酒的滋味,一面思考着这个让他匆匆赶往机场去的紧急任务。他接到的任务是,三天内他将住在柏林,晚上去与一个人“约会”,并要毫无误差地开枪击毙他。他脑海中浮现了下午接受任务时的场景。
那天下午大约两点半,邦德被叫到了局长办公室。m局长正侧坐在大办公桌的对面,对着窗外思考着什么,他的头缩在硬挺的下翻式衣领里,嘴边上挂着一缕苦涩,一副丘吉尔的沉思模样。等到邦德走进来,他转过椅子,上下打量着邦德,仿佛是在检查他的领带是否端正,头发是否整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