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皇家赌场》(16)
沦为鱼肉
邦德稳稳当当地握着汽车方向盘,随着公路的弯道和坡度,身体和双手自然地倾斜着。眼看着两辆车的距离一点点缩短,他在脑子里迅速构思着行动方案。他想到,假如前方有岔道,敌人一定会利用它想方设法摆脱自己。所以,当他拐过那个弯道、看到前面没有汽车发出灯光时,一种本能使他抬起油门踏板。当他看见那根标杆的时候,他准备踩下刹车。
当邦德驾着车驶到公路右侧隆起来的黑色土地时,他的车速降低到每小时六十公里。起初,他以为那块黑色只是路边一棵树投下的阴影。不过,就算他知道了真相,也来不及采取任何措施了。在他的车辆右侧突然出现了一块乌黑闪亮的钢板,钢板上面竖满了一排又一排的钢钉。接着,他的车就开到了钢板上面,那是敌人预先设置好的。
邦德本能地拼命去踩刹车,竭尽全身气力抱住汽车的方向盘,防止汽车向左边猛冲。
然而,他对汽车的控制只维持了一刹那。就在那些钢钉扎进汽车右轮的同时,随着一阵刺耳的车轮打滑声,笨重的汽车在公路中打起了转,紧接着汽车猛地向左倾斜,把邦德从驾驶座一下抛到了车板上。然后,整个车身翻了过来躺到路上,汽车前轮“呼呼”转动着,刺眼的汽车前灯的灯头直刺天空。靠着油箱支撑着躺在路上的汽车,就像一只巨大的螳螂张开爪子向天空抓舞着。接着,车身又慢慢翻转过来,在一阵玻璃和车身的粉碎声中站了起来。在震耳欲聋的声响中,汽车左前轮轻轻地转了几下,随后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利弗尔跟他那两个手下只要走几步就可以从埋伏地点到达翻车现场。
“把你们的枪收好,把他从里面拖出来。”利弗尔厉声向手下命令道。“我来保护你们,对付他要小心谨慎,我可不想要一具死尸。麻利点,天马上就亮了。”
那两个保镖跪在地上,他们中的一个掏出一把长刀,把蒙在挡风玻璃背后的布割断,把手伸进去抓住了邦德的肩膀。此时的邦德已经不省人事,没有丝毫反应。另外一个家伙则挤进车里,挪开夹在汽车帆布顶和方向盘之间的邦德的两条腿,然后他们俩从帆布上的一个洞里把邦德一点一点地拖了出来。
当邦德被他们挪放到公路上时,他们已经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脸上也沾满了油污和灰尘。
瘦高个摸了摸邦德的心脏,发现他还有一点心跳,于是他朝邦德打了两个耳光。被打了的邦德呻吟起来,一只手还动了动。接着瘦高个又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行了。”利弗尔说。“把他的两只手绑起来,抬到车子里。接着。”他扔给瘦高个一捆卷皮线。“先把他的口袋搜空,再把他的枪交给我。或许他还带着什么其他武器,我们过一会儿再检查。”
瘦高个把从邦德口袋里搜出的东西递给利弗尔。利弗尔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把邦德的贝雷塔手枪连同这些东西放进自己宽大的口袋里。他让两个部下留下来做善后工作,自己则向雪铁龙汽车走去。他一脸平静,既看不出兴奋,也看不出愉快。
邦德的双腕被卷皮线紧紧地捆绑在一起,他觉得浑身像挨过木棒狠打一样疼痛。然而,当他被那两个家伙猛地拉着站立起来、并被推搡着向那条狭窄的小道走时,他发觉自己身上的骨头仍然完好无损。小路上,利弗尔的雪铁龙小汽车的发动机已经开始轻声转动起来。他知道自己绝没有逃脱的可能了,因此任凭自己被他们拖向汽车的后座,并没有做丝毫的反抗。
他无精打采,意志就像他此刻的身体一样,已经变得脆弱无力了。
在过去的这二十四个小时中,他所承受的打击实在是够多的,因而他觉得对于自己来说,敌人的这最后一击简直就是致命打击。这一回是不可能再出现什么奇迹把他从困境中救出来了。不会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或许只有等到早上才会有人发现他失踪了。也许人们还会发现他的汽车残骸,但是要搞清汽车的主人是谁,那可得花上好几个小时。
还有琳达。他张眼向右边望了望,视线从那个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瘦高个身上越过。他恨不得把琳达痛骂一顿。这个愚蠢的姑娘像一只可怜的鸡一样被人绑起了双臂,头被裙子蒙上,这种情景仿佛是在宿舍里搞的某一种恶作剧。但是马上,他又觉得她非常可怜,她那裸露的双腿显得那么无助、那么无辜。
“琳达。”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车角的那堆被包裹着的东西没有丝毫反应,邦德心中不禁一凉。但是没过一会儿,琳达就微微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那个瘦高个用坚硬的手掌狠狠地朝邦德的心脏处击打了一下。
“给我闭嘴。”
邦德把身子蜷缩起来,以躲过瘦高个的又一次击打,然而这一击还是打在了肩头靠近脖颈的部位,他痛得再次缩起脖子,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瘦高个是很有技巧地拿手的边缘处往他的脖子上砍的,动作十分准确又毫不费力。对邦德略施惩戒之后,瘦高个又背靠椅背,闭上双眼。这个狗杂种,这个流氓。邦德真希望自己能找到机会杀死他。
突然,汽车尾部的行李箱被打开了,传来一阵铿铿锵锵的声音。邦德猜想,肯定是那个胖矮个在往回撤那张铺在地上的钉满钢钉的钢板。他很清楚,暗算汽车用钉板是最有效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法国的游击队对付德国运送作战部队武器的车辆,用的就是钢钉板。
对这些家伙的才干以及他们使用这种装置的智慧,邦德不得不佩服。反之,m局长也太轻敌了。他抑制住自己去责骂伦敦的念头,反过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他本应该事先想到这一点的,应该注意每一个细微的迹象,应该更加谨慎地行事。一想到当自己在“盖伦特”夜总会里痛快兴奋地喝着香槟,而敌人们却在为反击他而精心地做准备时,他心中禁不住后悔。他咒骂自己的狂妄自大,咒骂自己的麻痹大意,正是这些因素让他误以为自己已经取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以为敌人已经转移了。
利弗尔在这段时间里一直沉默着。把行李箱关好后,胖矮个保镖爬上了车,在邦德身旁坐下。利弗尔迅速把车开回大路,随即猛然把车速换到高速挡,汽车沿着海岸疾速行驶,车速很快就达到了每小时七十公里。
已经是黎明了,邦德猜想大概五点钟了吧。他脑子里慢慢回想起来,再向前开大约一两英里,就该到达利弗尔的别墅了。本来他以为利弗尔他们不会带琳达到那儿去,此刻他完全明白了,琳达只是被当作了一个钓大鱼的诱饵。利弗尔打的什么鬼主意,现在看来已经很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