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新世界
“花七”的背影逐渐远离，消失又出现在记忆里，而我见证了他的新生。
我转身离去，无需回头，槛外长江已自流。
心中的感情和理由已经得到充分的回答，哪怕秉持着曾经为人的信念，我想我也该去面对。
奇怪，走在大街上的我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今天不是工作日吗，为什么大街上这么多人？还都在……”
此时，街道人潮像一锅粘稠的漩涡，密密麻麻的伞面在蒙蒙细雨中碰撞出彩色涟漪。
穿高定西装的精英，还有他手拎公文包旁边背着蛇皮袋的农民工。戴着猫耳耳机的jk少女与dk制服的国中学生。穿碎花裙的主妇钻进哭闹孩童的手腕，靠在路边的外卖骑手，纹着花臂的滑板少年，抱着文件夹的实习生，拄着盲杖的老者……
每个人的倒影在积水中被千万只鞋底踏碎，又在霓虹灯亮起中重组为流动的银河。每一颗星辰都在闪烁，却终究被夜色吞没变成模糊的光带。
我从未见过如此多又杂的人，而更不合理的，也无一例外的。
所有人都在紧盯着手机，盯着手机都不肯放下，没看手机的，只要看到电子屏幕就如同被抽走了魂一般盯着不动。
我的瞳孔开始溶解成两团毛玻璃。睫毛许久才颤动一次，像卡在生锈齿轮里的蝴蝶翅膀眼珠随着银光移动时，又像是被黏在蛛网上的露珠，每转动半寸都要碾碎无数看不见的冰碴。那些斑斓的光点刚触到瞳孔边缘，便迅速被深不见底的灰翳吞没，如同雪片落入沸腾的沥青池。
何必解释原因，我早已深知原因。
这恐怕便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利用投影回到了我出发的地方——
房子里空无一人。
我心一紧，赶忙向窗外望去。蓝色的围墙退去了蛮多，所幸，我所焦急灼望的身影就在那外面。
“啊！真木，是真木！”刚下去，第一个看见我的是井汐。她正惊喜地用手指着我，瞳孔里闪烁着久旱逢露的喜悦。
回以微笑后，我轻疾地这迈步向前，眼神继续在四周搜索——寻找最重要的身影。
一道白光划过视线，先传来的是身体上的温热。如同那时一样，她的泪水在我胸前晕染，但比那时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搂紧的如漫长等待般的激动。
大家向我围了过来，寒暄的话自然不必，郑重的点头便是对所有问题的解答。而后便是现状的描述。
“我想人类的未来此刻就在不久后揭晓了……”
“我会一直到最后的。”
“哎哎，还有我们帮你呢。”传来了井汐的上挑音。“我可是学了不少。”她拍拍胸脯。
“你走的时候，我们也不闲着呀。”安达清将手搭在我肩膀上，手指用力向内扣，勇气和支持续写在掌心的温暖中。
椎名轻轻点点头，随即开口道“看你的样子，想必也不用再担心什么了。既然时间紧迫，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我的传送还能再用最后一次。”
我的目光环视一圈，所有人的视线连在我的中。
“走吧！”
蓝色的法阵随着话音展开，幽蓝如深海，电弧如心跳般颤动。冰蓝棱镜悬浮旋转，冰晶齿轮咬合运转，升起的银线六星辉光，一切从眼前消失，一切从脚下开始。
“啊，你终于来了。”
“理”端坐在眼前的王座上，周围是一片的无尽与虚无。
此处有悲伤，此处有哀叹，此处有泪水。
此处有欢喜，此处有惊叫，此处有愤懑。
这里应有尽有，一片纯白没有影子，所有的无比明亮，绽放着纯洁无垢的白色光辉。而仅存在白色之中异物，便仅剩舞台上的角色了。
这是为即将融合的世界准备的空间，为新生幼儿准备的接生。最后的战斗便在这里开始。
“我知道你会来，我也在这儿等了很久了。”响起的是对面庄严的声音。
“进化的结局不该是这样！”椎名罕见的暴怒起来。指关节因过度愤怒而泛着紫红，身体和嘴唇都在紧绷。怒火随时都要从胸膛里迸发出来。
“但这是他们自己做祈愿的。”对方不带一点感情的说着。
“莱布，不必多言，你既然已经知道这是注定的战斗，和结果的决定。那么只需坚守好你自己的立场就够了。”
“然后，由我来粉碎他！”
我右腿向后猛一蹬地，闪过的影子没有留下踪迹，只有狂风向对方耳边呼啸，无数次的经验告诉我，以及上次辰日用拳重创花七。人类、意识的力量是什么，从来不是什么程序。
而是直接的物理。
狂驰的黑影将空间分割为二，流星般的拳头从我身体右侧猛击而出，几乎要将这里的空气撕裂，因为饱含着我强烈的意识，它早已拥有与对方可以匹敌的力量。
近乎只有几微秒的延迟，我身后的各位也立马行动开来，从四面八方展开程序集中于那个点，如黑羽蔽空向狂风卷走一切。
“真是不够理智啊！”
轻声的低吟如同从地底响起，霎时，无数如黑泥聚成般的恶心生物围绕在他四周，无疑那便是地球的动物，但都是人们扭曲的认识。
身上裹满面包糠的公鸡，与八叉条纹遍布的母牛。表情怪异，似笑非笑的白色无毛熊，以及四周盘踞的直立起身，眼睛保龄球大小的异色老虎。
不出意外，还有无数有意识化成的人，无数已经上传意识的傀儡。他们合并，凝聚，成为更惊悚，更强大的存在。
近百个似人非人，似物非物的东西将攻击全数挡下。升腾在这一环的白雾，都遮不住里面的暗黑，无声的咆哮，声音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就像是网络的聊天只用键盘。
那群恶心的东西近乎将这空间填满，而那罪魁的东西就在那群的中心。
“这就是你希望的吗！”怒吼声从我喉咙里喷发出去，正要发动下一轮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