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更大的网
第二十九章更大的网
黑色的无牌轿车在城市的脉络中穿梭，时而加速驶上高架，时而转入昏暗的支路，显然驾驶者具备相当的反跟踪意识。
参与跟踪的几组车辆在秦锋的远程指挥下，交替领先，远远吊着，依靠偶尔出现的路灯和车尾灯辨认目标，不敢有丝毫大意。
白小璐所在的车辆由经验丰富的老刑警驾驶，她则紧盯着前方那个若隐若现的黑色车影，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电台里不时传来其他小组和指挥中心简洁低沉的通报声，整个追踪网络像一张无声的大网，在夜色中悄然移动。
大约行驶了四十多分钟，车辆逐渐偏离主城区，进入了城乡结合部的工业区。这里的道路变得宽阔但照明更差，两旁多是废弃或半废弃的厂房，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只只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这片被遗忘的土地。
目标车辆最终减速，拐进了一个挂着锈迹斑斑“红星机械厂”牌匾的大门，消失在废弃厂区的深处。
“目标进入红星机械厂旧址，over。”带队组长立刻汇报。
“收到。一组、二组，外围封锁所有出口。三组，跟我潜入侦查。白小璐，你留在车上，保持通讯畅通，随时准备接应。”秦锋的声音冷静果断，他已经亲临前沿指挥点。
“秦队，我……”白小璐下意识想请求一起进去，这种关键时刻，她渴望能在一线。
“执行命令！”秦锋的语气不容置疑，“你的任务是确保通讯和后方记录，同样重要。”
白小璐咽回了后面的话，她知道现在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她握紧了手中的执法记录仪和通讯器，目光紧紧盯着那片沉寂得可怕的厂区。秦锋带领几名精干队员，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厂区的阴影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白小璐能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声，耳朵竖起来，捕捉着电台里任何一丝微弱的声响。厂区内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破损窗户发出的呜咽声。
突然，一阵短促而压抑的呵斥声和物体碰撞声从电台里隐约传来，紧接着是秦锋低沉急促的命令：“控制住了！亮灯！”
白小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在废弃厂房内部亮起，穿透黑暗。通过电台断断续续的通报和秦锋后来简短的描述，白小璐大致还原了里面的情景：秦锋他们潜入后，凭借丰富的经验，很快锁定了厂区深处一栋还有微弱灯光透出的仓库。靠近后，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压低的交谈声。他们悄悄包围了仓库，从破损的窗户缝隙中看到，赵小军正和一个穿着黑色夹克、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一起。两人中间的地上，放着一个打开的旅行包，里面赫然是几件明显是古董的文玩器物，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光。赵小军正拿着一件瓷器，递给那个高大男子，对方则用手电仔细查验。
“龙哥，这次的东西绝对是好货，从一老东西家里摸出来的，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赵小军的声音带着讨好。
“别废话，验完货再说。”被称作“龙哥”的男子声音沙哑，透着警惕。
就在“龙哥”低头验货的瞬间，秦锋果断下令突入。民警们如神兵天降，迅速将两人控制。那个“龙哥”反应极快，试图反抗并去掏后腰，被一名民警利落地绊倒制服，从其后腰搜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人赃并获！
当赵小军和“龙哥”被戴上手铐押出来时，赵小军面如死灰，浑身瘫软。而那个“龙哥”则眼神阴鸷，嘴角紧抿，透着一股悍匪的气息，与赵小军这种小毛贼截然不同。
白小璐看着被押上警车的两人，特别是那个陌生的“龙哥”，心中震撼。一次针对入室盗窃案的摸排，竟然牵出了一个正在进行非法文物交易的现场，而且对方还带着凶器！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盗窃案的范畴。
赃物被小心地提取、封装。返回队里的路上，气氛凝重而兴奋。秦锋眉头紧锁，显然在思考着更深层次的问题。这个“龙哥”是什么人？他背后的网络有多大？这些文物来自哪里？仅仅是盗窃，还是涉及盗墓或其他更严重的罪行？赵小军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白小璐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夜景，心中波澜起伏。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刑警工作的不可预测性与危险性，也体会到了“暗流涌动”的含义。
水面之下，确实隐藏着远超想象的故事。今晚的行动，不仅抓住了盗窃嫌疑人，更可能无意间撞开了一个更大案件的门缝。
回到队里，已是凌晨。但对赵小军和“龙哥”的审讯，即将连夜展开。
刑侦一队的审讯室，灯火通明。赵小军和那个被称为“龙哥”的男子被分别关押在两间审讯室，同步进行审讯。气氛比之前任何一次审讯都要凝重。
秦锋亲自负责“龙哥”的审讯，王哥和李姐协助。而赵小军这边，则由小张主审，白小璐再次担任记录员，这也是秦锋有意让她继续深入参与、学习审讯不同性格嫌疑人的机会。
与之前面对警察时的惊慌不同，再次坐进审讯室的赵小军，脸上除了恐惧，更多了一种绝望的死灰。
小张经验老道，没有急于追问文物的事，而是先从赵小军的家庭、成长经历入手，慢慢瓦解其心理防线。白小璐飞快地记录着，同时仔细观察着赵小军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
“……我也不想这样……我妈病着……没钱……”赵小军的声音带着哭腔，开始诉说生活的窘迫。
“生活困难不是犯罪的理由！”小张适时加重语气，“但你看看你现在！入室盗窃还不够，还倒卖起文物来了？你知道这些东西哪来的吗？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吗？”
“我……我不知道……我就负责弄出来，‘龙哥’……他收，他给我钱……”赵小军眼神闪烁，试图将主要责任推给“龙哥”。
“弄出来？从哪儿弄出来？”小张抓住关键词，步步紧逼。
赵小军自知失言，低下头不吭声了。
这时，白小璐擡起头，用一种平静但穿透力很强的声音问道：“赵小军，你之前踩点盗窃幸福小区，是随机选的，还是有人告诉你那里有‘好东西’？”
这个问题角度刁钻，直接触及了他作案模式的根源。赵小军猛地擡头看了白小璐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又迅速低下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这个反应没有逃过小张和白小璐的眼睛。小张立刻跟上：“说！是不是‘龙哥’给你指的目标？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在连续的心理攻势和确凿证据面前，赵小军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断断续续地交代了更多情况：大概半年前，他在网吧认识了这个叫“龙哥”的人（真名不详，“龙哥”看他手脚利索又缺钱，就让他去一些“老宅子”里“拿”点老物件出来，并告诉他哪些地方可能有好东西，甚至提供了一些简单的信息，比如哪家住的是独居老人，哪家可能祖上阔过。“龙哥”负责销赃，然后分给他一部分钱。这次红星机械厂的交易，就是交货分钱。
“那些东西……到底是哪来的？除了偷，还有别的来源吗？”白小璐追问，她敏锐地感觉到，这背后可能不止盗窃这么简单。
赵小军茫然地摇摇头：“我……我不知道，‘龙哥’只让我拿家里的……别的他没说，我也不敢问……”
与此同时，另一间审讯室里，气氛更加紧张。“龙哥”显然是个老油条，面对秦锋的讯问，要么沉默以对，要么避重就轻，一口咬定自己只是从赵小军手里收点“旧货”，根本不知道是赃物，更不认识什么盗墓贼。
“旧货？”秦锋冷笑一声，拿起证物袋里的一件青铜器残件，“这上面的土锈和墓葬气味，你以为我们闻不出来？‘龙哥’，你的事儿，恐怕不止倒卖赃物这么简单吧？想想清楚，主动交代，和等我们查出来，性质可不一样。”
“龙哥”眼神阴鸷，嘴角扯出一丝不屑的弧度，依旧一言不发。
虽然“龙哥”没有开口，但赵小军的供词已经足够惊人。这不仅仅是一起简单的入室盗窃案，而是牵扯到了一个至少由两人组成、目标明确、有一定分工的盗销文物犯罪链条！赵小军是具体实施盗窃的“爪子”，而“龙哥”则是负责销赃和可能提供目标信息的“上线”。
案件性质骤然升级！
审讯持续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白小璐整理着厚厚的笔录，虽然疲惫，但精神却处于高度亢奋状态。她亲身经历了一个案件如何从看似普通的盗窃，一步步挖掘出背后更深、更严重的犯罪网络。
秦锋召集众人开了一个简短的案情分析会。
“情况明确了，”秦锋指着白板上的关系图，“赵小军是实施者，‘龙哥’是收赃人和可能的信息提供者。但‘龙哥’嘴很硬，而且，赵小军提到的‘老东西家里’和‘祖上传下来的’，暗示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有价值的文物。这背后，极有可能存在一个专门甄别文物目标、甚至可能涉及盗掘古墓葬的团伙。”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白小璐身上：“白小璐，你和小张负责继续深挖赵小军的口供，把他这半年来所有作案的时间、地点、盗窃物品详细列出，尝试与我们内部未破的类似案件进行串并。同时，重点问他关于‘龙哥’的所有细节，哪怕是最微小的特征、习惯、联系方式。”
“王哥，李姐，你们重点攻坚‘龙哥’，查他的真实身份、社会关系、资金往来、通讯记录。我就不信，他一点马脚都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