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秋月春风等闲度(下) - 凤嬛綪?懿和皇贵妃传 - 南洲 - 女生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九章秋月春风等闲度(下)

末了,太后一拂袖,“罢了,起来了,省得大家都不舒心。”

过后太后倒软下了声色,询问些许事宜,听到梨若时,不觉颦眉,复又舒开,“能为那姑娘求情,也是你思虑周全,否则天家颜面也有所失。”

等说罢,便让她退下了。

佳沁在一旁听着,始终不敢插话,等海娴离去,但闻太后重重叹了口气,佳沁自知太后心中不舒坦,只坐在椅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局促的不知怎样才好。

太后缓声道:“哀家也并非存心给这孩子难堪,说到底,她又有甚么错,可她这样特殊,若在宫里得宠,总是这样没有防备,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便譬如宫外那女子,纵然此事算是尽善,做的也好,却可看出她心太软。”

佳沁支吾着喏喏应了,太后转头瞥她一眼,不觉蹙眉,隐有烦躁,“你便差了你长姊一大截了,事事顾头顾尾,反倒是个没眼见第的。”

佳沁一听,有些委屈,她不比舒笉,打小便能入宫来常见这位姑母,如今虽是姑母,却也是太后,自然不敢甚么话都向外吐露。便愈发垂低了首,涨红脸嗫喏着,眼底隐有波光。

太后再瞧一眼,只挥了挥手,挑旁的话道:“你二哥哥如今怎样?”

佳沁轻声道:“还好,近几日阿玛已备了彩礼,预备着向索淖沦家提亲,想来好事也快了。”

太后舒口气,悠悠道:“陆家是显贵门第,迎娶索淖沦家的二小姐绰绰有余,也算委屈了陆昀,不过,索淖沦亦算历朝皇亲贵戚,只是没落了。你姐姐有她的想法,有的事情哀家也不好插手。”说罢一转话锋,重重道:“与你长姊说,她要做甚么哀家可以不干涉,然而皇嗣为重,哀家可不想皇帝的子息上有差错,那也是哀家的皇孙。”

佳沁忙应下了,又问道:“二哥哥婚事,大哥哥来不来?”

太后按一按额角,不由感慨道:“许久都没见过陆煜了,那孩子任将军,驻守边关,自然少不得难见几面,只怕哀家还在宫里的时候是见不着他了。”

佳沁回道:“其实不然,倘若因着二哥哥的婚事与佳沁的婚事,禀过皇上,应当也能将大哥哥召回来,算全一全姑母的心事。”

太后摇摇头,笑嗔道:“你可糊涂了,他若走了,边关无将,怎么要得?”逐渐收了笑颜,太后眼中一片深远,“你便不觉着咱们陆家太显赫了么?现这些日子,事事都压了赫舍里一头,那中宫的位置,可还是姓赫舍里的,这样开恩,舒笉会不好处,毕竟,她还不是国母。”

佳沁听得此话,暗暗心惊,额角突突的跳着。

当初这姑母只让舒笉作侧福晋,原想是有她的思虑,也许当真不愿来日安寝后,皇帝受制陆氏外戚,然而,藏的最深的亦是太后,从始至终从未动口有让舒笉居正的话,可今日这掏心窝子的话,摆明了陆太后早有舒笉为后的想法。

说了好一会儿话,见太后困倦上来了,佳沁便告安轻轻退下,半掩门便退去。

轻烟雾霭中,空气略一波动,便四散开来,金鹤寿香炉里的寿阳帝姬梅花香,殿内幽幽暗暗,此刻的慈宁宫,静谧的不像话。

“沉吟,你又何故如此狠心?”先帝的面孔晃在眼前,仿佛还是当初那日,他的眼里都是痛惜。

陆沉吟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皇上怪我心狠,却不知我又忍了多久,清儿差在何处,让皇上偏偏不待见,分明他是你所有儿子中最出色的一个。而我,几时又差过旁人?便是这样的一昧偏袒,皇上如何不觉着不公平?”

“因着这样,故而是你害人的缘由么?”先帝道。

沉吟擦了擦眼角,“就算是我害的又如何?现今败露,凭他甚么也混不怕了,我便是算计的满手鲜血,沾染了肮脏,咱们不相上下。”

皇帝面色有痛惜,有难过,有怜悯,有愧疚,有太多混杂的面色,喉间一阵腥甜,竟咯血出来,眼神昏暗之际,沉吟惊慌的唤着宫人太医。

皇帝病了,病的沉重,总从宫人太医嘴里听来一些,却也不能安心,可如今,除了等,再没有办法,皇帝醒着时下了死命,不许静皇贵妃踏入,连侍疾也只传了仁嫔几人。

每每站在乾清宫门口,却也总是只能这样站着。

遗旨诏告,四阿哥傅清即大统。

先帝垂死时,她终于得见他。回光返照,先帝只这样看着她,眼中是舒不开的安心,等沉吟握着的手逐渐冰凉,等沉吟的手开始冰凉。

等后来回想,他们其实很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

仿佛见到先帝在梦里,他从来面容俊毅平淡,这时却在对着她笑,轻轻伸出手来,和声道:“吟儿。”

沉吟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想要握住,等握住后一切又泛为乌有。

“铛啷”一声,陆沉吟从昏暗里看见窗棂透出的光来,再一偏眼,原是发上的玉钗磕在榻沿,顺着高榻滑下去,断成两截在脚踏边。

陆沉吟躺在枕上,只这样看着这支玉钗,眼神空洞木然。这还是当年,先帝亲手为她雕的花样,明明一切都好,为何最后成了那样?

陆沉吟长出口气,翻一翻身子睡去。

这些追忆思念,她只能在无人时想一想。

不能显露。

浮玉进来,将榻下的玉钗收在帕子里包起来,正要将凉下的茶盏端走,却闻陆沉吟问道:“如今是甚么时候了?可是近了甚么日子?心里总膈应着一块地方。”

浮玉想一想,略有迟疑,“十月的时候,兴许……奴婢也不大记得了。”

陆沉吟心神恍惚,十月的时候,正是僖良贵太妃的生辰,依稀记着,当年她三人藤下笑语,可如今早已陌路。

她长长叹口气,“浮玉,该准备的都备下了,再过几日,咱们便去青桐寺罢,一身轻的去,也别太繁重,哀家的罪孽,也只能如此来了了。”

浮玉眼中不忍,“太后并不曾错做了甚么,这宫里的人,谁都有身不由己。太后不若开春再去青桐寺罢,左右宸妃娘娘已在那里了,太后还要看过七爷跟二小姐的婚事再走才好。”

陆沉吟摇摇头,拉了拉被子,“那些定下了便好,哀家如今甚么也不想管,算计了一辈子,还不许歇歇么?”

陆沉吟闭眼,沉沉睡去。

等一宫一宫的拜完,海娴再回长春宫时已然到了午膳时候。长春宫门口立着仪仗,宫里站了好些宫人。

晴凝守在门口,见了海娴忙迎上来,笑语道:“主子可来了,皇上说来看您,正在里头呢。”说罢便引着海娴进去,去的,却是后殿的东配殿益寿斋,脚步便渐渐停了。

晴凝自然知道海娴心里想甚么,也颇为尴尬的立着不知怎么办,苏戴在一旁低声道:“皇上在里头,格格总不能摆脸给这么多人看罢。”

益寿斋,不正是海娴安排的梅梨若所居地处么。

突然记起往富察贵嫔的储秀宫去时,富察贵嫔坐下与她闲话,富察贵嫔一面喝着茶,一面阴阳怪气道:“也唯有你,这样的心好,还容那女子进宫来,换作是我抑或旁人,管教她圣面都见不着,何谈带入宫来,你啊,难免养虎为患,难不成,你竟以为谁都没个打算?”

海娴深吸口气,怎样都迈不入后殿的槛,索性回承禧殿中去,“我便不去了,倘若皇上要来,我再接驾也好,益寿斋里需要甚么,差人来要,一概取去,不必过问我。”

说罢便走在前边,晴凝在后头与苏戴嘟囔道:“苏戴姐姐,你可不知道,分明是那梅姑娘差了婢子,站在那门口,唯恐皇上记不着她似的。”

苏戴看了看海娴背影,只吩咐道:“主子今日没吃多少东西,你去准备些简单清淡的来,等下再沏盏茉莉香片,主子向来喜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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