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相逢何必曾相识（下）

海娴张嘴想说甚么，最后只轻声道：“当心些。”

傅霈步伐一顿，复又向前走去。殷如海只道：“贵嫔娘娘还请快些和微臣进去罢。”

丫鬟慌忙布置好一处厢房，收拾了床铺将梨若放上去，此刻梨若已是昏迷不醒的状态了，一大块血迹染在衣衫上，面色苍白无力。

殷如海把脉后忙令下人准备药热水与针线，止血后又亲自去取药材，满屋子的人进进出出，院子里十分喧嚷。

海娴坐在床沿，接过婢女要换的帕子，“我来罢。”

她亲手为梨若换上额头上的帕子，然后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梨若生的很干净，面容也很清丽，人如其名，便是像梨花一般。

要怎样的勇气才会挡在傅清的身后。

苏戴扶着海娴起来，“格格不便在这里，还是出来罢。”

海娴不多作反对，顺着苏戴走出来，屋子里的血腥味此刻熏的头脑有些不适，殷如海正进来，海娴一把拉住他，道：“不知梅姑娘伤势如何？”

殷如海回道：“这位姑娘伤势很重，看失血程度，像是伤口有些深，实在的话，的确很险。”

海娴向屋中望一眼，叹口气道：“尽力罢，毕竟她年岁还轻。”

殷如海福身应下，忙往里屋去了。

苏戴抿一抿唇，“奴婢觉着，那梅姑娘似乎……格格不介意么？”

海娴长吁口气，“介意有何用？随她去罢。”

她不过也只是怜悯，怜悯这样卑微的去爱一个人，于是舍不得掐断那萌芽。

此时殷如海的父亲正布置着正厅，殷夫人过来向海娴施礼，“贵嫔娘娘还请往正厅一坐罢。”

海娴也不推辞，穿过长廊向正厅去了。

等了些时候还不见来人，海娴有些坐立不安，殷夫人忙宽慰海娴，“皇上乃天子，必然安然无恙，再说，护卫营不是也去了么，贵嫔娘娘权且宽心。”

话虽这样说，然而便是放心不下，正此时，但闻门外恭声道：“恭迎圣驾，给皇上请安。”

海娴忙出去看了，只见傅清正向这里来，身后还随着傅霈与傅谨，而门口立了一众整齐的护卫军。

傅清先一步拦住要行礼的海娴，左右察看担忧道：“你不曾受伤罢？”

海娴摇摇头，忙问道：“皇上可还好？”话出又不好意思，“担心糊涂了，皇上站在面前自然是好的。”

待入了座，海娴知是政事，早退了出来。然而大概她却猜到了，五王爷，正是一个有着狼子野心的人。

傅清微服出寻，未必全瞒住了宫中众人，只是未公诸于众，知晓的便也作不知晓了。但此次行刺却无异于打草惊蛇，究竟是宁王一时失策还是有意为之，那便不可得知了。

四下这样走着，过了会儿，远远地见着殷如海出来，海娴便走过去，恰好迎着殷如海，便问道：“梅姑娘怎样？”

“神识清醒不少，只是尚有些疲累，若无意外，应可大好。”殷如海回道。

海娴想了想，还是往厢房那里去，里头丫鬟正侍候着，梨若躺在床上，盖着锦衾，微微喘着气，十分的虚弱。海娴见着窗边放了参片，想来也是要用的。

她伸手拈了一片参片，送去梨若口中，待些许时候，梨若气息便提起不少，总算也有得力气睁眼说话了。

海娴望着她，平静道：“你蓄一蓄精神，或许过会儿，会有人来问话。”

梨若声音轻且缓，她费力偏头看向海娴，“对不起，我也并非真想如此。可是您这样纵容，难道不是怜悯我么？”

海娴勉强一笑，“你好好歇一会儿，旁的不必与我说，我都明白。”

正说着，傅清来了，他向海娴道：“海娴，该回宫了。”

傅清一转眼，便看见床上的梨若，梨若下意识咬紧下唇，傅清叹道：“你又何必为朕挡那一剑呢？朕与你实在无交情可言。”

梨若颤声道：“不过也是身不由己，想都没想，就去做了，皇上可知，相逢何必曾相识。”

傅清看着梨若，认真道：“梅姑娘，你要知道，朕本便不简单，你还要执意么？”

梨若半倚起身来，眼中泪光点点，“既然定下了心，便没有迟疑，只要陪在皇上身边，也甚么都好。梨若护驾有功，但求这一点，也请皇上应下梨若。”

梨若看向海娴，眼中满是乞求，海娴心中一紧，像被揪着拧成一团，她确实在怜悯她，怜悯梨若在这样轻的年岁如此卑微的去爱一个人，不计前因，不计后果。可海娴也有想要维护的，她也有她的自私，然而善良根植在心底，话几乎便要从嘴中出来了。

她深吸口气，模棱两可道：“梅姑娘确实救驾有功。”

傅清眼光忽然变得复杂，最后吩咐道：“把梅姑娘一道带入宫中罢。”说罢便牵过海娴的手先往外去了。

傅清握着海娴的手，“我将梅姑娘带回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