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不忘生民 - 唐门师姐在大唐 - 白绝风华 - 女生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297章不忘生民

如果李光弼的那一箭让围观众人都打开了新世界,那么唐一笑这一箭就让人三观崩塌。

所有人都看到箭矢没入了酒楼的墙壁上消失不见,而同一瞬间,酒楼的旗子缓缓飘落,消失不见。

不需要去看,便已知道会是怎样的一番场景,可众人更加无法理解,唐一笑是妖魔还是神佛,怎么可能射出这样的一箭来?她开弓的那一瞬间,便有如神魔,仿佛一切的一切,都会随着这一箭而烟消云散。

空气都仿佛碎裂。

风也静止避让。

神臂弓,弓如其名。

从今天开始,神臂弓将名扬天下,以天下第一神弓的名义,威慑四方宵小。

唐一笑放下神臂弓,手臂有微不可见的抖动,以她的能力,也不过只能堪堪射出这一箭而已,她本不该是能引动神臂弓的人,这世上能把神臂弓用得如臂使指的人,也不过千年出一人而已。

可她就是这般用了。

因为这世间再无一人像她这般,熬这千般难、万般苦,为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别人,却又偏偏为了这个“别人”而没有轻易舍了自己。

情之一字,纵使翻遍世间所有典籍,只怕也难以寻得其中二三真意。

说到底,最后李光弼还是较唐一笑棋差一着,他眯着眼睛看着唐一笑,而唐一笑却毫不避讳地和他对视,仿若心胸坦荡,却听得李光弼冷哼一声,带人便欲离开,经过唐一笑的时候嘴唇微微开合,旁人却是听不见他说了什么的,唯有唐一笑听得清楚。

“唐侯此时且得意,日后未知还能得意到几时。”

唐一笑依然面带淡淡微笑,“本侯自会一如既往,李世子且看一程。”

两人之间看似无声,可只看这须臾之间,却又是早已交锋几回,电闪雷鸣,尽在其中。

李光弼带着人离开了,而剩下的那些世家弟子也大多作鸟兽散,唯有余炼等寒门弟子高声欢呼,一阵起哄,笑声朗朗,红光满面。

唐一笑对余炼交待了两句之后,余炼便也带人离了场,唯有方才为唐一笑递神臂弓的那人还留在原地。

这人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小胡子,从站姿到身形都看似无比随意,可细看之下却又能看得出这人的一举一动都好像在一个框架内,自成一派,倒也真称得上是字如其人了。

“大师终于离开了洛阳,不知道长安有多少老朋友正对大师翘首以待。”

“丁忧三年,我在洛阳也待了三年,本想逍遥江湖,作一介逍遥散人,却还不是被你的那些事情跟绑在了洛阳,一身桎梏,何以逍遥?好不容易脱身出来片刻,又被你个眼贼的逮到,嘿,我倒成了给你‘结草衔环’了。”

唐一笑也笑,却是能打面儿上便瞧出有故人相见的喜悦之感。

“哪里来的‘结草衔环’?大师在洛阳操劳这么长的时日,此次来了长安,该是咱们见那些老朋友叙叙旧的时候,大师且来我这里稍事歇息,就这几日,老朋友也该见一见了。”

“好了好了,我才刚过而立之年,不就是留了这点小胡子吗,不用每次都大师、大师地叫吧?对了,我在洛阳的时候替你算了一卦,你虽然命数有异,但我还是能看出些端倪,你命里还有一场大难啊,熬过去,一切都好说,若是熬不过去……”

唐一笑点点头,“命者天定,大师美意,心领了。大师舟车劳顿,先事休息吧,正好我先去见一位客人,有事回头再叙。”

颜真卿看着唐一笑这样一副并不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的样子,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可还待再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只得将此事暂且按下,留待日后再作考虑。

只是颜真卿不知道的是,唐一笑不以为意的真相,其实是因为她早已知道,甚至连“熬过去”的希望都自知何其渺茫,几乎不抱以任何希望。

去往施言志那里的路上,唐一笑脸上还带着笑,只是嘴角却勾出了一抹别样的苦涩。

想她做杀手时,屡次能在九死一生中寻到那“一生”,就是因为她永远都咬着牙,不曾放弃过挣扎,从不曾放弃活着,这次也是一样。她不会主动放弃活着的希望,可这却并不代表她可以自欺欺人地认为她只要不放弃就可以活下来。

更何况,活着,多难啊。

她又何尝不想要活着?可她活着是为了什么、能为了什么呢?

没有谁是会因为她的死就变得痛苦一生,她从不曾和任何人有过这样跨越界限的关系,所以当然不会有人如何如何地挂念着她。她倒是有挂念着的人,可又能怎样呢?

他对她,不过是喜欢而已,哪里谈得上生死呢?

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

很快,唐一笑便走到了施言志所在的门口,抬起手,揉了揉脸,重新挂起属于“人”的笑容,而并非属于一只濒死的流浪狗的硬撑起的苦涩笑容,手指在门上敲击出了稳健且有节奏的声音,呼门而入。

……

“唐侯如今可谓是位高权重,封疆大吏,一方父母,又是军功卓著,自身又是经营有道,日后自是前途无量,不过为官,唐侯可知其中之道?”

施言志盘膝坐在唐一笑的对面,二人其中只隔着一张极矮的几案,有一只焚香燃烟的兽纹香炉,旁边还有一只架在小火炉上的茶壶,两只茶香四溢的杯盏分别放在两人面前,旁边还有一碟点心,两片果珍。

只是和这份表面上看起来的安逸景象不同的是,施言志说的话当真是锋利如同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子,正割在唐一笑心里最为腐朽的地方。

唐一笑沉吟片刻方道,“为官之道,在于各司其职,无论是文官、抑或是武官,都应当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对得起从朝廷领的这份银子,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施言志好像对唐一笑的话并不满意,他说话向来直来直往,似乎也并没有打算浪费那些多余的心力去照顾别人的感受。

“这个官字,戴在我头上这么多年,可我也不敢说我就懂了什么是官,该怎么做官。我见过的官不少,各式各样,有兢兢业业的,有混吃等死的,有费尽心思往上头爬的,也有不争不抢求一个安稳的。这里头的人,有被称作好官的,也有被称作恶官的,若是被称一声好官,便算是全了为官这一世的清名,若是被称一声恶官的,便算是坏了为官的清名,可这一世为官,为的可是这所谓的清名?”

施言志还是那副邋邋遢遢的样子,可今天他说的这番话,却比最华丽的衣裳还要刺眼,因为他说的话能刺到人的心里头去。

便是唐一笑,也是被刺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全”了他方才说的这番话。

施言志看着唐一笑的眼睛,而唐一笑也看着他的那双眼睛,里面有洞察世事的老练,也有本心通达的坚定,唯独没有的,却是这世上大多数人眼里都有的浑浊。

“老大人,商君尚且曾有一言,‘法不诛心,唯论言行’,就算是当官的为了自己的一世清名,为了史书上的那寥寥几笔,而真的兢兢业业,尽忠职守,做了一个好官,这难道还不够吗?”

“法不诛心,若是有一个人心生盗窃之念而未见其行,以法而论,自然无人可以何法而论其罪。然其人己心乎?”

施言志的话让唐一笑浑身一震。

“为民者尚且不能自欺欺人,更何况为官乎?便只是一瞬间,心生妄念,在这样一滩浑水中,被人握住这缕妄念,从而利用,你知道这会是怎样的结果吗?”

唐一笑尚且不及说话,就听施言志一鼓作气道,“唐侯,非是叫天下君臣皆斩去六根,无欲无求,只是杂念太多,越是为高官,掌万民,便更该牢记本心,勿忘生民!”

“你如今已是朝廷之中数得上的高官大吏,我也不是瞎眼的人,当然看得出你所图并非一城一池,更并非只是一个侯爵之位,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勿忘生民,牢记律法严明。律法,并非是为昭示权贵高官特权而用以践踏之物,律法,乃是一国之基,乃是天下生民赖以偷生之救命稻草,唐侯可曾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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