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在十二月份之际,我们收拾不多的行李,一起搬去了三环(学院旁边的一个社区)。上周森子动身时,被一封实验室的通知又延迟下来,然后订在下月再搬过去,中途肚子兄回来过几次,带走了他最后的手提箱,然后就奔向了爱情的殿堂,百无聊赖我下定决心也出去找到了一家编辑社的兼职工作,合着和森子说了就约好一起搬出去。
建河床的河狸君把家安在河谷里。
“丁君现在是一个人上班了么?”栗原艳走过来坐在火炉边,边把大衣盖在匀细弯曲的腿上,边用眼睛看着我说。
“没呢,只是兼职,这段时间着手把论文给处理完毕,等差不多再处理转正这个事。”
栗原艳点头表示同意,既来之则安之的准侧是行之有效的,秋衣不知不觉地把女子成年的**给彰显而来,我趁着夜色和光看了一眼就匆匆翻弄烤架的土豆片,烤架下的木炭犹如远灯光划过高速路雷达。
栗原艳还在梳理大衣的褶皱,想看起来毫无折痕,一男一女共处着一个空间总会突然无话可说,这是对我而言。
黄灿灿的面包块中和麦子与奶油的香味,提出这样烤制的想法是栗原艳说的,一开始我看着森子留在阳台上的碳架就搬进屋里准备找点木炭来生生火,后来说正好省去烤箱的麻烦,用火就地烤制点吃的食物,找出面包和我在厨房柜子打开的土豆就烤了起来,像这样的配法估计是闻所未闻的,后面又接到森子来过的电话便去撒盐在结冰的路上给她腾出来着力的地方,前后一弄就已经天黑了。
这是远离市区的郊外,想过去至少也得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下午我过来时就转了二趟公交和一次自行车,但是太冷了没手套的加护不得已宁愿怀揣双手步行而来,将近半个多小时的前往终于抵达目的地。公寓半年制地出租费是二千四百人民币,平摊的话合租是非常划算的,哪怕地处郊外,可是交通也方便,并且环境的绿化好到美不胜收的地步也是为难了,总之一句话来说这真是个生活的好地方。
公寓有三层,听森子说当初为了找个像样的地方,都把她所有认识的人给问了个遍,最后确定这里就满意得不得了,顶层是露天的一个阳台,三分之一的位置被塑料棚遮起来,蓝色的三角尖隔着老远都看得出来,然后四五盆绿植放在罗马柱的插缝中没有规律可循,要是热天的话肯定是个消遣的好去处。从天台转下去的二楼就是三间卧房和一干卫生间,花白鱼儿色的地板是瓷质结构的,正对的两间采光度都很好,走廊被一种喷刷油漆的老油木扶成把手,顺着过去就到了一楼的楼道,一楼目前就是一个院子和靠南的厅堂,中间是木栏框架的三道梯子,院子的右侧就是出去的正门,看得出来这样的布置是出自一个很有见识的主人之手,否则很难有这种韵味深藏其中,我也是不了解美学的建筑的一个人,对这种东西就是自己看起来觉得舒服加美观就是绝佳,所以只是我个人愚言,森子和栗原艳更是无法得知的,在下午五点抵达时我就被栗原艳拎着上来大概欣赏过。
这时钥匙吻合锁扣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森子回来了。
我咻然站起身来就看向门口的方向,仿佛苍白的世界即将打开帷幕,迎面走出个什么重要至极的人来,安子不知何时把筒灯和两圈光带打开,顿时整个屋子都明亮起来,更好看的墙壁是一种琥珀色,一个书橱和帘子吊在楼梯的侧面,森子就进来关上了门。
羽绒服上的毛领帽子还逗留雪花,说不定闭门的瞬间都还是连续降雪。
与森子几周未曾碰面了,中途联系过都是难以见面的,知道今早才说好了过来看看森子们的住处。
“下雪了呢”森子摘下帽子,用鞋架的毛巾掸了掸裤腿的雪渍,其实已经化开隐淡得只有痕迹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丁君,害你久等了,怪这吃的只有八宝粥和面包,再不出去买点屯着恐怕就得干瞪眼守望丁君了。”
“不会的,还有土豆呢”我指指身后的土豆片,森子递给栗原艳一大袋子购物品搁在架上,看得出来森子是专门买吃食回来。
很快就三人成犄角的三角形围着火炉,加了几块木炭的火星很旺,我想去捡点木材来少,尤其是松柏树干很是耐烧,小时候没少玩过,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晶子还小的脸上有着圆圆的酒窝儿。
森子单手撕开一盒酸奶,咩了一口后翻红的脸颊就拿起面包片加上一块德芙的黑巧克力,醇黑的浓度到达百分之六十,接着放在火盘上置于烤架,开始熔化后渗透到面包屑里:“当时我出来超市才看到丁君的消息,正还在赶去菜市场的路上呢,匆忙只好叫艳来接你了”森子拿起面包分摊两面,已经黑白分明的成型了。
“顺着冬天的小路走,有私家车挂上的防滑链条把路面压榨出凹痕来,一旦发现周围无人我就偷偷地踩在上面而行,别说真的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有空我们一起试试再好不过,接着我穿过市场出来是一条翠绿的小路,结起碎点的小冰棱泥土丝毫不潮湿,脚踏上去会有很明显的碎裂声,远处的树无论多少大小齐齐被风霜涂成白色,一眼望去真的是很好的风景啊!”
森子的嘴唇动着,面包和巧克力的消化看来是幸福的。
我把土豆片翻起来,下午过来就在市里吃过米线,有些口渴的我只好喝着沁人心的啤酒,因为我的到来,所以森子专门在超市给我带了啤酒,是雪花的罐装,有菠萝啤也有汉斯小木屋以及燕京的瓶装版。
“后来太冷,手套和手肯定不想煎熬省着几十元的车费,于是我就上了一辆的士。”森子从我的镊子上取下土豆片,淀粉被炙烤后的金黄,和一碰就脆裂的表皮简直就是一门手工艺术。
“真不错,丁君的技术。”森子笑着看我,也看着后面的墙。
冬季的一切似乎从这里才正式开始,我想,喝下一口菠萝啤。
雪下得纷飞而不失风度,森子偶尔地笑起来和安子时不时地撩动头发让我有些兴奋,我想起《茶花女》里的名媛望族们集会在一起的场景,但是她俩绝不是玛格丽特那样深情似海的人,倒是艳有几分交际花的潜质,其余的内部东西还得稍加观看,一席流动的盛宴,我把喝光的易拉罐摆成一个六芒星的图形,在昏黄色灯带的照耀下就像是阵法暗地筹划等待一段咒语就召唤出某个神秘的异界生物,又能做什么呢?陪我烤土豆么?
森子这是继续说:“那会儿我上了车,就望见城市逐渐被抛弃身后,雪花贴在车窗上,司机不闻不问倒是自顾开车,怕是担心安全吧,可能路也不好走。”森子把酸奶空盒放在大腿右侧,她和艳都跪坐在坐垫上,而我只是盘着两条腿曲着撑起腰。
“到了路口车子就打滑了,刺耳的轮胎被磨出黑烟,像古代烽火一样警示队伍出征一样把我赶下了车”森子笑了起来,“然后就内心感谢丁君撒盐的小路让我流利地爬了上来。”
我哈哈一笑,在空旷的屋里一下子拔高分贝,“没呢,还好是雪不大,不然估计就得放下绳索拉你上来了。”
森子抿嘴一笑,艳说,“还是我叫他放的呢。”
森子看了安子一眼沉默下来,我站起身,“时辰不早,估计我得赶回去了,不然待会真的就得露宿街头被冻得疮都遍布全身了。”
森子起来挽留我,“要不别去吧,这么大的雪,很难回去了。”
“没事,”我笑到,“打个的士就说不定顺道回去了。”
我穿好鞋,推开防盗门就被一阵刺骨的风凛冽住脚步,的确太冷了,把毛衣拉倒脖子动脉处和后颈就走下楼梯,雪又增大了几分,粗盐撒过的地方又被覆盖起来,我小心翼翼地转身对森子告别:“过几日天气好了我再来问问论文的事吧”森子点点头,长发在没有帽子的包裹下很显眼,我看着挥挥手,示意她快回去吧,就走入雪的国度中,远远地离开了这所公寓,住着两个女孩子,在距离热闹城市有数十公里的郊外,在这零下五六度的异乡之地。
路非常不好走,我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没有车辆经过,思索着可否回去拜访森子和借宿又并不方便,但又毫无去处,满天的大雪里我孤身一人,在这个已经不是家的任何地方,故乡已是太冷门偏僻的词组了。
视野之内都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酒吧,旅店和小铺都紧闭着,难道今夜真的沦落街头,如刚才所说一样冻个半死不活才好么。
好在在一个不知名的街角终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