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凌霄与他对望一眼,二人彼此心照不宣,好多事情都不能对她直说,而凝恤丹的事,更是他们要回避的,怕她过于执着,在配制凝恤丹这个事情上伤了心神。
一旦她知道,从头至尾大家只是在敷衍她,她如何接受得了,有可能会崩溃,她那么费心费力致力于斯的事情,到头来发现,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完全无用,甚至,根本就是楚昊从心底排斥的一个事情。
凌霄纵身从房梁上跳下来,落到他们面前,将那支垂丝海棠掖于腰带上,顺手捋了一捋自己垂于胸前的长发,邪魅一笑,道:
“你那房梁又不是个有趣的所在,我为何要在上边过年,只是,你这‘寝宫’也没有别的去处,我不上梁我上哪儿?来来来,你倒是给我安排一个好地儿啊!”
“行了,少废话,我要你办的事,你可给我办妥?”楚昊提起唇角,忍着笑问道。
凌霄收起脸上的不羁,说道:“该安排的都已准备妥当,楚畅那边,最近两日比较安静,商儒林、韩束等人也都没什么动作,不过,越是安静,越有可能憋着事,咱们得更加堤防着点儿。”
楚昊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估计他们也熬不了多久了,只是在等时机而已,叫欣梓增派暗哨,盯紧点儿,尤其是商儒林韩束那里,任何动静都不能放过,对了,那梁书锦可有答复?”
“嗯,他答应得倒是爽快,不过,他和严正之间的纠葛,你可有顾忌?若是他阳奉阴违,那当如何是好?”凌霄沉声道。
楚昊沉吟了片刻,道:“我想他不会。”
凌霄睃他一眼,笑了:“瞧你那笃定的样子,莫非是因为上次我们曾救过他女儿,你才这般有恃无恐?!”
“你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好了。”楚昊回到案几旁坐下,给她斟了杯茶,又给自己斟上,招呼她过去:“斓儿,过来。”
她顺从地走到他身侧坐下,捉了茶杯在手,他和凌霄说的话,她听不明白,也没打算问个仔细。
楚昊望着她,欲言又止。
她忽然扭头问凌霄:“凌霄,从未听你提及过家人,你家中都还有什么人啊?”
凌霄正向这边走来,忽地站定,愣了好一阵,才又重新起步走过来,在案几对面坐定,为自己斟满茶,撰在手心,因为太过用劲,指节显得苍白。
他嘴上却淡然一笑,说道:“我从小便是孤儿,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我也不知道是否还有亲人在世上。”
说罢将茶杯递到唇边,却并没有要喝的意思,眼神从未有过的挣扎与痛楚。
她不觉心中一紧,一向喜形于色的他,竟然也会有这样沉痛的一刻,以至于自己接下来要问的话都忘记了再问下去。
楚昊看了他一眼,眉头渐渐蹙起,凌霄此时的神情,他从未见过,相处这么多年,如兄弟般亲厚,他不问他的身世,不问镜花台的一切,也没想过要问,该说的,他自然会说,若问得多了,反倒失了朋友之间的情分。
镜花台宗规严谨,但对进入镜花台的人的来历,向来不过问。
这些人在进入镜花台之前,都有不可言说的身世和秘密,但进入镜花台之后,之前的种种,都必须克制。
所以,他自然不会去打听和特别关注,这是朋友之间必要的信任和理解。
而就在此刻,他忽然有了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不是因为产生了怀疑,而是心痛,凌霄眼中的痛楚犹如一把利刃,深深地刺痛了他。
她见气氛有些沉闷,便解释道:“霄,如意馆中有一位伶人,某些神态与你极其相似,我还以为他是你失散的亲人,所以才问你。”
凌霄神情迅速恢复了正常,一双魅眼乐开了花:“是吗?是他好看一些,还是我更入得了你的眼?”
“你们俩,谁都入不了我的眼!这世间,又有谁,能与他媲美?!”说罢,她转头望向楚昊,两人目光瞬间碰撞在一起。
楚昊嘴角绽开一个浓得化不开的笑意。
凌霄全身松弛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抬眼,看向她:“你何时去的如意馆?”
于是,她便将与他分开之后的事情,又详尽叙说了一遍,并将络敏的身世说了出来,既然凌霄与络敏没有什么关系,那便不必再隐瞒络敏的恩怨。
楚昊凌霄二人听后,陷入沉思。
对于二十年前的那场夺嫡大战,楚昊记忆犹新,虽说那时他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关于皇位,谁坐得谁坐不得,他不懂,也无所谓,可景王的死状,他却亲眼所见。
记得那日,他听闻三叔被下天牢,便不顾一切地跑去探望,却正巧见到那个比父亲更加疼爱自己的叔父,被一杯毒酒毒死在眼前。
那口眼鼻内,涌出的暗黑色血液,至今如烧红的炭火,时刻烫烙于心,以至于这么多年,他都十分排斥权力之争。
即便是为了保全楚宇的太子之位,不得不做下许多情非得已的事情,那也是被逼到得退无可退,不得不反击。
凌霄眼神有些迷离,回想着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
当年自己四岁,与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一起被流放到蛮荒之地,那里气候湿热,瘴气重毒虫多,二哥和两个本来身体便不好的姐姐,很快便染上疟疾去世了。
大哥迫不得已带着他,藏在运送花岗石北上的船的船舱里,逃离了流放之地。
中途遭遇搜查,为了掩护他,大哥从船上跳入了大海,他靠着偷吃货舱里的食物活了下来。
几个月之后,货船靠岸,他流落到港口附近的街市上,所幸被师父收养,才有了今日一身的本事。
十二年之后,他从师父手中接过镜花台,做了镜花台的宗座,但他并不喜好打理宗里事务,便将那些琐事交予副宗座打理,自己长期跟随在楚昊身边。
几年前,他终于查到,当年最小的弟弟,被卖进了王城的如意馆,他也想过与他相认,甚至是救他出来。
但一想到家仇未报,救他出来,势必暴露自己的身份,让他跟着自己担惊受怕,倒不如留他在如意馆,或许,那还是一种保护。
谁知,欣斓竟闯入了如意馆,他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并未忘记家仇血恨。
他此次送她进宫来,想必也并不是他所说的想要投靠楚昊,倒更像是在搅局,以期使两方更加的混乱。
他不禁暗暗苦笑了一下,他并不想络敏涉身其中,至于报仇的事,有他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