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事情不像蠢材想的那麼簡單
說真的，總統說的這一句話彷彿有著神奇的魔力，龐海龍一說出口，本來還在竊笑私語的警界高官們便陡然閉了嘴，空間中陡地出現了尷尬的靜寂。
事情可能不像蠢材想的那麼簡單啊……
只見檢察總長藍百江露出敢怒不敢言的神情，高官當久了的他，直覺地就想要發頓脾氣，撒撒野，但卻突然間發現坐在眼前的不是檢察處的小檢察官，俗話說的好，宮裡的九品芝麻官也比地方的三品官強，更何況眼前這位龐海龍長官還是總統最信任的心腹。
一念及此，老頭子也就只好硬生生把怒氣吞了回去。
龐海龍淡淡一笑，乾乾地嘿嘿說道：
「不管如何，就讓我們來簡報吧！」
身旁的參謀動作極快，他話剛說完，投影機便「啪」的一聲打亮了光，整個會議室又再度回到了陰暗的場景。
明亮的螢光幕上，這時候出現的是一個年輕人的形貌，只見他穿著醫生的白袍，長相斯文，是大城市中隨處可見的青年才俊型人物。
「這個案件應該從這位宮明豪醫生開始說起，」龐海龍沉聲說道，一邊看了看不遠處的冷劍倫。「他同時也是冷組長的童年玩伴，是不是？」黑暗中無數閃閃的森冷眼神這時迅速掃向「倒霉神探」，只見他點了點頭。
「是。」
「這位宮明豪醫師，本來應該和這件“牛頭馬面”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他頓了一頓，突然間發現自己說出來的話抑揚頓挫，還頗有對仗工整之氣，不禁有些得意起來。「但是他很小的時候，卻曾經是本市史上最重大的火災：“白楓露大火”的倖存者！」
聽見「白楓露」三個字，整個空間突然嗡嗡嗡地充滿了低聲驚呼以及交頭接耳的聲音。
在這個會議室中的成員們，大多是相當資深的警界精英，當年這場可怕火災發生時是件轟動全市的大事，自然對這件悲慘的災難記憶猶新。
「天哪！」總檢察長藍百江失聲說道。「那時候我還去鑑定過現場，有好幾具屍體全部黏在一起，花了好大工夫才能骨肉分清楚，好慘！真的好慘！」
有個警界的高官此時卻皺了皺眉，疑惑地問道：
「這樣不對啊！據我所知，當時的火災起因是氣爆，因此整個餐廳等於是個密閉的炸彈，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所有人都罹難了才對，怎麼可能會有倖存者？」
在眾人的低聲驚呼中，龐海龍還是聽見了他的疑問，於是靜靜地說道：
「你說得沒錯，當時在餐廳中的人全部都葬身火海。」
「而這位宮明豪醫師當年只有三歲，父母親原本在白楓露訂了桌子，要不是因為三歲的宮醫師大哭大鬧的話，他們早已進了餐廳，就會燒死在那兒。」
「就因為他們在最後一刻決定不進去，逃得了性命，因此我們就用“倖存者”的名稱來稱呼他。」
「原來是這樣，」藍百江點點頭。「也算他們一家子命大。」
「根據陶總長和冷劍倫組長的報告，他們之所以可以逃得性命，可不是因為一家子命大，而是因為得到示警的緣故。」龐海龍翻了一下手上的資料，露出為難的神情。「我手上這份是陶總長親呈總統的秘密文件，你們手上是沒有的。」
「根據這份報告所寫的，那是因為得到黑白無常示警的緣故。」
警界的高官們大部份都不知道這個案件的來龍去脈，乍聽到這個說法，每個人都是瞪大眼睛，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有幾個高官的腦筋著實不差，略一思索，便不自覺地把眼光投向了警察總長陶軍鵬的身上，因為從剛剛龐海龍的說法看來，這篇報告其實就出自這位警界首長的手筆。
只是在陰暗的空間中，陶軍鵬的臉色卻是鐵青的，按理說在這樣光度不明的環境中很難看出人的臉色，只是不曉得為什麼，大家卻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他臉上的鐵青色澤，彷彿身後還帶著幾絲森冷的粼粼鬼火。
「嗯哼」一聲重濁的咳嗽聲，出面打破沉默的果然又是檢察總長藍百江，方才因為龐海龍轉述了總統那句「事情可能不像蠢材想的那麼簡單啊……」，為了避免不小心對號入座，因此他本來打算全程不再多話，但是此時的對手明顯屈居劣勢，若不趁勢打上一打，那可真是愧對十八代祖宗了……
得意的情緒滿臆胸懷，因此老人說話的聲音也充滿了活力。
「黑白無常？我沒有聽錯吧？」藍百江哈哈大笑。「又是牛頭馬面，又是黑白無常，老陶，你真的在報告裡面寫了“黑白無常”？」
有了他的起頭，幾個不識趣的高官也偷偷地笑了幾聲，但是看見陶軍鵬的神色越來越是不善，連忙捂著嘴不敢再笑。
「是又怎樣？你咬我嗎？」陶軍鵬沒好氣地從牙縫說出話來。「是我寫的“黑白無常”，有誰不爽的可以站出來！」
藍百江得意地哈哈大笑，回過頭來對陶軍鵬說道：
「那可真是不得了，認識你老陶這麼久，還不知道你有《一眉道長》的本事，那接下還會出現什麼？是《鬼打鬼》還是《暫時停止呼吸》啊？」
陶軍鵬老臉一皺，正要發作，卻聽見前面的龐海龍淡淡地說了一句話。
「藍百江總長。」
藍百江帶著笑容回頭，卻又看見龐海龍的神色有些不善，笑聲便陡地停了下來。
他的笑聲一停，整個會議室又恢復了古怪的靜寂。
在投影機的光芒映照中，龐海龍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詭異，只見他在一部小型錄音機上按了挈鈕，聲音快速地轉動，他聽了一會，便將錄音帶恢復原來的速度。
「這是總統交待我辦這件案子時交待的話，藍總長你聽聽吧！」
高解析度的錄音帶中傳出總統帶著鄉音的語聲，聲音空洞，應該是在他那間出名的大辦公室中的對話。
「……總之，這件案子不好搞，因為整件事太過古怪，而且一定會有人打岔打麻煩，說不定還會有哪個蠢材笨蛋會說這根本就是《一眉道長》的電影情節……」
聽到這兒，有個胖胖的警察局長本來喝了口水，還沒下嚥整個人便「噗」的一聲把水全部吐了出來，水幕在空中擴散，雨露均霑地平均灑在前面幾個人的腦袋瓜子上。
更可怕的是，胖子通常有著自律神經遲頓的現象，他吐出水霧之後，還忍不住「呼哇哈哈」地大笑出聲。
這回，臉色出現可怕鐵青的人換成了藍百江，短短的三五分鐘內被總統的傳話罵了兩次蠢材，堪稱是城市開埠以來最稀罕的奇事。
而在他的後方，警察總長陶軍鵬總算放鬆了下來，露出沉冤得雪的得意神情，忍不住翹起腳來，露出奸奸的微笑。
這一切情景敘述起來雖然冗長，但發生卻只在一剎那之間，在這同時，只聽見總統在錄音帶中罵了蠢材幾句，終於又回到了正題。
「……因此，如果有人對這報告有意見，就說是總統我批准的，有什麼不爽的叫他來找我！」
「至於這件事，就全權交給冷組長那個小夥子去辦，他辦事，我放心！」既然總統他老人家這麼說了，藍百江當然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他沒有什麼好說的，別人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看見這位意氣風發的檢察總長兩次對號入座變成了個蠢材，如果還有人要以身相試，那大概是個症狀嚴重的被虐待狂。
看見藍百江氣呼呼地吹鬍子瞪眼，龐海龍露出和陶軍鵬同樣的奸奸淡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