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
大婚
精致的水银镜中，女子乌发尽数束起成髻，雪芙红唇，眉若黛山，一双黑眸如同一泓清泉，眸光流转间若春水初融，既清且媚。她一身大红色的长裙，未上大妆，白皙的脸颊上一抹绯红，似羞似恼。
瞥见镜中倒影出的另一抹红色，阿若眸中无奈与懊恼顿生，忍不住转身瞪着那个不应该在她闺房中的人。
“苏疯，你到底要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啊？”她真的快要气疯了，瞪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道，“哪有新郎官成亲当日不在家里准备迎亲，在新娘子房中守着啊？”
她身侧的几个喜娘偷笑着捂唇，壮着胆子看了眼那边端坐着把玩等下要撒的红枣桂圆的男子。那人一身红色衣袍，还没着大装，艳色衬得眉眼更加秀气温润，丰神俊朗。此刻他神色自若地捏着桂圆，一点也不觉得此刻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被人笑了大半天的阿若叹口气翻了个白眼，认命地走过去，双手搂着他肩脖，“我人都要嫁给你了，你还怕我走了吗？真是的，都说成亲前三天新人是不能见面的，你倒是一点都不怕不吉利啊。”
“那是成婚前三天，成婚当天不算。而且一元说了，这些都是陋习，不需要太在意。”他忍了三天，还不够吗？苏子锐轻蹙眉，环着她还没束腰带却不盈一握的腰肢。
秦霜亲自盯着娇养了近一个月，她总算恢复了好气色，绯色罗裙显得她肌肤如雪，一双黑眸带笑灵动轻盈，似有无限生机在焕发，整个人如褪去尘埃的明珠般耀眼。
“好啦，快回去吧，让秦霜他们知道了，等下就不让你进门了。”阿若自己也不怎么在乎这些习俗，轻笑着推了推他，“你都让北里他们带人围了这院子，我还能飞了不成？”
说着调侃的笑话，阿若心底却泛起涩然，那一次的换魂到底是让他生了不安。她的苏大人不应该这般，他从来都是沉稳冷静，把控一切的人。
这次还没迎亲便搞了这么一出，外头逼婚的言论都出来了，阿若想起今早齐绍真坏心眼地笑着告诉她外头不断有人传苏家逼娶良民的事，就想要扶额叹息。
上次是阵内一群无意识的傀儡观礼，这次是阎罗逼娶……她想要一场普通的婚礼就这么难吗？
看了眼天色，虽然祭拜过祖先才过来，但确实应该离开了……苏子锐指尖轻抚她的脸，眸底尽是显而易见的眷恋，轻声道，“若若，等我。”
再次来的时候，他便能名正言顺地把她带走了。
阿若笑着点点头，“我等你。”
希望他不要被郁闷了整个月的阿兄为难得太过，在秦家姐弟强势要求下，今日是以漕帮名义嫁女，除了秦凤林难得出山住持，秦霜和秦治姐弟也设下了多道障碍，白焰帮众人也摩拳擦掌的，连春风里的大家也凑了这份热闹。
可以名正言顺地为难刑部这位现世阎罗的机会，就是被请来当兄弟迎亲的林子言都暗暗策划着要反水。
苏子锐只一眼便知道她在乐什么，轻挑剑眉，这种内奸他怎么可能没预判？啧……
“哎呀，苏大人，你怎么还在这里？”一身银红色襦裙，精神爽利的彩心急匆匆地跑进来，看到他还在，当下急得跺脚，“吉时都快到了，阿若还没梳头呢！去去去，赶紧回去，别在这碍事了！”
天大地大此刻新娘子准备最大，彩心也顾不得苏子锐平日的气势，一把推着人出去。
今日的彩心神采飞扬，明艳照人，褪去那丝怯懦后她整个人如焕发了新生般，眼神里有了不一样的坚定。如今的她经过云秀坊的实习期，已经是京中最新的银楼辰星阁的新掌柜，专注于未婚女子的高档次珠宝首饰，深受京中贵女欢迎。
“阿若，你还愣着干嘛，赶紧过来梳头了！”打发了那个让人无语的新郎官，回头又看到新娘子笑得瘫在短榻上直不起身，彩心赶紧过去把人拉起，风风火火地招呼喜娘过来。
“快快快，苏二夫人特地请了吏部尚书的夫人来给你梳头，她可是京中有名的全福人儿，你一定会福气满满的。”
吏部尚书跟苏清是同届出身，他跟夫人恩爱多年，家中父母尚在，膝下两子两女，是京中有名的齐全人家。
阿若看着忙来忙去的彩心，心中忽然触动那根愁绪，忽然张手抱住她，“菜心，我觉得有点不真实。”
她要嫁给喜欢的人，有最好的亲人朋友给她送嫁，还有那些她从没奢望过的人给她送祝福，一切美好得不像是真实。
“总觉得醒来，我们又该准备忙碌做早点了。”阿若低笑着靠在彩心的肩膀，忽然有了些许离别的不舍。
“呵……”彩心蓦地笑起来，蹭了蹭她的额，“这样也不错啊，就是苏大人可能会把我抓到牢里。”
她想说苏子锐会直接杀了她，不过大喜日子，她不敢说些不好的字眼。
阿若笑得眼眶发红，“菜心，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吧。我们一直都会好好的。”
“那当然啊。你别想再甩开我……当年骗我的时候说的话，我可都记着呢。”彩心哽咽着拍拍她的手，扬起灿笑，“还有啊，现在我给你忙，等我找到夫婿了，你也得给我忙活。”
“还找？那两个你都挑不出来吗？”阿若笑睨她一眼，乖乖地被她按在梳妆台前。
几个喜娘连忙围过来帮她上妆，她们都是秦家胭脂水粉店铺的大掌柜，擅长妆点女人。秦霜为了她，把秦家的大掌柜都调来了一半，当然，她也不是只为了阿若。
最近秦家借着送嫁，顺便在京城开了好些店，买了不少位置不错潜力极佳的地，还有京郊的温泉庄子……阿若毫不意外，今天这场婚礼之后，那几家主店的名声很快会打入京中名流的市场。
不过，她此刻也没在意这些，哪怕这些店铺有部分是她的陪嫁。她趁着开脸的空隙，抓过逐样首饰检查的彩心。
“虽然都有些不足，但一个风流倜傥，一个沉稳壮实，你真的没心动？”阿若好奇地望着她，她不是非要彩心在这两人之间选一个，但听了彩心提及她在侯府期间这两人对自己的照顾，阿若也觉得彩心对这两人是有些信任的。
彩心顿了一下，选了一支点翠祥云镶金珠凤尾簪，轻轻插在她如云发间，笑得漫不经心的，“你说过，有些路要自己去走才知道想要的人生是什么样的。他们很好，但……不一定适合我将来的路。再说，我得找到一个如你这般待我的才行。”
阿若噗嗤一声笑了，差点画歪了眉，逗得喜娘嗔了她一眼。“像我对你这般的，那真是万中无一呢。”
拿手掂了掂纯金与明珠打造的凤冠，彩心有点怜悯今天要戴一整天的阿若。“那可不呢。所以啊，这两个还不太行。”
看着妆点过后大气明艳的面容，彩心觉得有些许陌生，但眉眼间的笑意还是她熟悉的模样。想起她不在的那段日子，彩心眸中掠过一丝茫然。
那两个男子都是极好的，只是她并没有那种托付此生的冲动。她亲眼看过阿若与苏子锐之间眼波流转的甜意，那么清冷自持的人，在看着阿若时流露的温柔让人羡慕。
她感激林子言和程盛的相助，也念着他们的人情，但这些都不是她向往的那种感情。如果可以，她还是想找到一个能让她不自觉去追逐的人。至少目前，只有阿若做到了，那两人都没有这种能耐，所以将来，她想慢慢再看。
此刻，没什么比她的阿若嫁人更重要。
细心装扮过后，阿若披上刺绣精美的嫁衣，眉目如画精致，秀雅的五官在浓妆之后变得明艳动人，一双眉目顾盼生辉。
秦霜进来便看到她乖巧地端坐在床边，那双清澈的眸子看过来，让她霎时想起初见那个看着她发傻的小姑娘。
“霜霜~”阿若还没带上凤冠，被喜娘嗔着不能动，只能伸出手眼巴巴地看着她。
握着她的手坐在她身边，秦霜眼尾发红，笑盈盈地轻抚她的脸，“我们若若终于要嫁人了，以后……都会在这世间长乐无忧。”
她有了爱人，有了家人，将来还会有血脉相连的孩子，独属于她的牵挂会越来越多。
“霜霜……”阿若忍不住泪意，抿了抿唇，“谢谢你……从来没有放弃我。”
原来这世间，除了师姐，就只有秦霜是她无条件信任的。如今，多了一个苏大人。啊，不对……苏大人是以他的情与专一换来她的爱与信任，不是无条件的。若有一天，他放下这些，那么她纵然心碎也不会继续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