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
巫女
香软盈满怀中,他直觉地抽身后退。然而还没来得及转身,他便觉腰间一紧,低头看去,系在腰上的玉佩已被那只莹白小手抓着。
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黑眸湿漉漉地望着他,眼底是全心全意的信任。而她的指尖,却划过玉佩的花纹,轻轻地勾进他掌心,微微颤动,如被风轻吹而动的嫩芽。
他眼眸沉沉,无声与她对望,两人之间的气氛弥漫着旖旎。
下一瞬,她红唇勾出笑意,倾身抱上他肩膀,衣衫滑落,露出白皙的肩膀。他呼吸一紧,属于她的桃香扰乱了他的神智,倏然而起的暗火灼热他全身,喉间干涩地滑动,每一个神经都在叫嚣着,想要把怀中不知死活的女人压在身下……
“苏大人……”似轻吟的低语软软地响在耳边,引领着他的手从柔软的腰肢往上滑,顺着曲线抚上她的咽喉。她也不害怕,只是偏头看着他,单纯懵懂的眼神让人心头发软。
蓦地,纤细的脖子在他掌下粉碎,眼前的人应声碎裂成片片桃花,纷乱之中,那双寒眸清冷如昔,不见一丝慌乱。
微掀眼皮,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名字,“沈楠。”
如结界被破,眼前的景象刹那间破碎,骤然陷入一片黑暗。
躺在床上的人猛然睁开双眼,眸底厉色凛然,淡淡地扬起一抹讥诮。
昏暗之中,他擡起手,轻轻弯曲手指,无声地笑了。
虚幻之魂怎配跟他双手能触及之人相比?
俗语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但真到了离别之时,一群人还是有些难受。尤其是,好友是这种情况下孤身一人踏上未知的路途。
“就不能不走吗?”彩心泪眼盈盈地拉着方静生的袖子,哽咽着问。
方静生脸色犹带憔悴,但眉宇间已无之前的决绝。他轻轻摇了摇头,“我答应了小蛮,要去看她想看的风光。”
方家他已安排好,连一直在寺庙中带发修行的二弟都被他请了回来,如今这里并没有非他不可的事。
“男儿志在四方,出去走走也好,眼界开阔了,人也会轻松些。”秦治从小就跟着老爹四处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再说方静生如今的状态,关在司州更难走出来。
他们不远处,从扬州赶过来的一元与阿若靠在大树干上,看着三人话别。
“不中用的蠢货,别人都无知地把招魂幡挂起来,你还去纠结活不活的,白白浪费了两天的时间。”把她从头到脚检查过,一元才缓了脸色,开始揪她另一个错漏。
阿若不忿地反驳,“那是因为我早就算好,头七那天魂魄的力是最强的,让小蛮现身的机会更大所以才多等两天的。”
一元眼泛讽意,冷冷一笑,“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学艺不精。”
她心中最脆弱的点一元哪会不知道,只是如今看她已经别人骂醒,也就懒得再打击她而已。说到底,她的未来需由能左右她的人来影响,他已是佛门之人,除了生死不应干预过多。
气息一窒,阿若反驳不了。被沈老带回岐山后,她除了轻功其他都学得七零八落的,沈老是严谨但并不是真的收徒也没很严格要求她,加上师兄懒散,师姐又宠她宠得紧,各种后门给她开,这不就……半吊子了嘛。
看穿她眼底的心虚,一元懒得纠结,反正她蠢事不止一桩,有人兜底便可。“方静生此番去西北,你的苏大人给安排的?”
她的……他什么时候是她的了?
阿若失神了一刹那,耳根一热,连忙轻咳一下才道,“小蛮走之前给的目标,想来是怕他寻短见吧。苏疯帮忙弄了这一路的路引,他还托方静生去西北名刹塔尔寺拜访昔日于他有恩的罗释法师。”
招魂幡也好,他借尸还魂的企图也好,如今都不重要了。也不知道那晚小蛮怎么训夫,方静生醒来过后便有了新的目标。只是西北之事,苏子锐跟她提起过,当年他杀戮过重,是罗释法师带他入寺安抚,平复心魔的。
法师功德无量,想来能让方静生有所感悟。
一元也曾听闻这位西北法师的名号,暗自点头。“那就行,那你还在这干嘛?不去说两句送别?还心虚?”
阿若再度一噎,她不心虚,但还是会怕看到好友有怨的眼神。叹口气,擡眸看过去,却见方静生已慢步走了过来,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阿若,我要走了。”方静生看着她的眼神里头依然有化不开的哀伤,但那抹癫狂的怨恨已消散,“如今我还是不能跟你说上一句谢,但也许将来……”
如今的他,心还在痛。他知道阿若心中也难受,但他无法在这一刻坦然地跟她说这一句谢谢,也许将来有一天,他真正地释然了,还是会感谢当日阿若的选择。
心下有难受也有失落,也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阿若笑了笑,“路上风光美好,不要错过了。”
有些事,确实需要交给时间。
方静生微微一笑,隐约恢复几分昔日方家大少的风采。顿了一下,他脸色微微一沉,终究低声提醒道,“大概两个月前,司州一些茶馆陆续有说戏的人说起一些鬼怪故事。招魂幡……我也是从那些人口中知道的。后来,定北侯到司州曾宴请我爹和我,也是他在宴席上谈及民间怪谈……小蛮出事之后,阿燕忽然来找我,说她老家有人成功过,自愿要为小蛮而死。”
阿若和一元脸色徒然一变,“你意思是,有人故意告诉你这些事?”
“是谁?”阿若想起早前戏子张就曾说过桃花记火了之后,很多人都纷纷写这种鬼怪故事,只是没有人会真信。那个丫鬟阿燕是司州本地人,哪有什么老家?她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术法的?
方静生摇摇头,看着她的眼神微暗,眸底有一丝歉意,“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就不应该说出来。”一元神色漠然,冷冷地道。他要远走了,可这话一出,本就有疑惑的阿若定会去查。
自己护不了老婆,报不了仇,临了还要明着算计阿若,算什么男人?
阿若拉拉他的衣摆,摇了摇头。她自然明白方静生说这话的目的,只是若真有什么那很可能是她招惹来的,她责无旁贷。
“是啊,本来不应该说的。”方静生眼眶微红,哽着声音慢慢地道,“可是这样,我们才两清了。”
去他娘的两清。一元眸色带煞,哼了一声。
方静生深深地望了阿若一眼,转身踏上自己的路途。
“别纠结了,你不是有苏大人么?去查一下就行。”一元瞥一眼便知她心中的打算,提醒道,“别一个人乱来,有些事还没清楚,贸然行动不可取。”
“我知道。”阿若敛了神色,迎上朝她伸手而来求安慰的彩心。“我想再去鬼市看看。”
“傻缺,现在才将近响午,你过去就只是一条普通的小路。”一元皱着眉头反驳道,“你自己去的话,惹了麻烦怎办?”
阿若白了他一眼,彩心已走过来了便懒得再谈这个话题。她又不是傻子,不过是去那边打听一下鬼市的人而已。
午后一过,八月底的太阳有些毒辣,哪怕茶档的座位上头有树影遮挡,也轻易让人生生闷出鬓边的汗水。
“……说是快那时迟,忽然出现的不是那恶鬼也不是狐仙,更不是那将将要棒打鸳鸯的员外。”穿着粗布夏裳的男子摸了摸山羊胡,高深莫测地讲述着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