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转机
卧龙山庄,一座错落有致的庄院中,正面五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大红色竹篾灯笼,随风摇曳。
庄院中间有一宽阔庭院,石桌石凳,矗立其中。一名布衣儒士手捧一本《野望诗集》坐于门庭石阶前,聚精会神地沉寂书海,甚至时不时的会念出两句:“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老师可真是好雅兴!弟子可就没这好福气,携美相伴吟诗作对。”
布衣儒士抬头望去,两名年轻公子齐身步入庭院,不正是李承挚和王君赫两人,儒士知道这位弟子恼他不辞而别,一屁股从地上窜起来,小跑到两人面前,脸上堆满浓浓笑意,一脸赔笑道:“徒弟别动怒呀!为师不辞而别也是事出有因,情非得已啊……”
李承挚白了中年儒士一眼,没好气道:“宋大先生,那您倒是说说怎么个“情”非得已法?”
中年儒士点点头,负手而立。一副文士大儒的派头,正声道:“其因有三,其一便是为了你们的安危,贺州城毕竟鱼龙混杂,与我同行危险丛生。其二便是为了接近严掌门进卧龙山庄,以我们的身份怕是迈不进卧龙山庄的大门。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环,承奉公子的病情不容再拖,必须尽快找到吴世庵,你们这一路太过招摇,和你们一起绝不可能一帆风顺,所以分头行动是最好的方法。”
宋孟所言虽说有理有据,可李承挚心中并不完全相信,这位神神秘秘的布衣儒士必定还有其他缘由,只不过宋孟有意隐瞒,年轻人很难从他牙缝里撬出半个字。
而且听到中年儒士还在挂念着大哥的伤情,心底怨气也消了大半,与锦衣青年走到庭院石凳上坐下,轻声问道:“老师可有什么进展?”
中年儒士摇摇头,脸上神情凝重,皱眉道:“不瞒徒弟你说,为师来到卧龙山庄连吴青荷的面都未曾见到,可能是对我心有怨气,但从吴青荷派人转述的言语中得知,吴世庵老人家已经逝世,贺州一行算是枉费周折!”
纵然早已知晓这个消息,当被宋孟再次亲口证实,李承挚仍是难掩失落神色,吴世庵已逝,天下再无人可医李承奉,若大哥当真一辈子躺在床上,这位昔日披甲纵马,驰骋沙场的热血儿郎如何承受,再者真若危及性命,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未来日子还不得终日以泪洗面,想到这些种种,李承挚悲愤地握起了拳头。
身旁的青年拍了拍年轻人肩膀,李承挚低头不语,布衣儒士也是一脸无奈,气氛消沉,静默无言。
一道轻盈地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转瞬间来人已至庭院里,那人一袭素青水仙裙,面容姣好,气若幽兰,一头青丝梳成华髻,双眸似水,带着淡淡微笑,女子温润清脆的声音说道:“晚辈蔺如萱,见过宋先生!”
布衣儒士还了半礼,沉声道:“蔺小姐客气,想不到在这卧龙山庄,也能巧遇蔺国公的爱女,仲舒甚幸。”
素青裙女子轻笑道:“宋先生抬举了,如萱在此能遇道宋先生,才是三生有幸,故才冒昧拜访,望先生不要见怪。”
两人的一通寒暄,李承挚不明觉厉,锦衣青年却从二人交谈中知晓女子身份,大夏朝能称为蔺国公的只有建安城里的那位,大夏朝第一大家族蔺氏家族族长蔺长河,先不说这位蔺国公的传奇事迹,单单蔺氏这个家族,大夏朝未开国前便存世数百年,太祖皇帝能一统天下,蔺氏的财力支持居功至伟,时至今日,中原四大财阀世家两家是蔺氏背后扶持,开国立朝以来六部尚书出了八位,如今的户部尚书蔺如茼便是蔺长河长子,蔺长河六十三岁喜得爱女,取名如萱,蔺家上下将这位小姐奉为至宝,宠爱有加。
这位天之骄女降生后,二十年来蔺氏有意淡出大夏朝堂,除了掌管天下财库的户部尚书,朝堂各部几乎看不到蔺氏一族身影,以至于很多人渐渐忘记蔺氏的辉煌。
当年这位镇国公与太祖皇帝称兄道弟,其妹妹更是开国皇后,从龙之功裂土封王未尝不可,但这位镇国公不恋权势,独爱生财之道,更懂得明哲保身,蔺氏的底蕴甚至连皇室都摸不透。
王君赫还好奇蔺如萱因何来此时,便听到这位清丽脱俗的女子对儒士抬手行礼道:“宋先生,如萱今日前来实奉家师之命,转达一则消息给先生。”
“敢问蔺小姐尊师乃何方高人,宋某一介布衣,岂敢劳烦蔺小姐亲自传话。”
“宋先生谦逊了,先生身为文道大儒,满腹经纶。小女替家师给先生传个话有何不可,再说先生与家师乃是旧识,先生此行上卧龙山庄不也是为家师而来?”
“令师是吴青荷?”宋孟诧异大叫道。
素青裙女子轻轻颔首,似是承认。
中年儒士随手将手中诗集丢在石桌上,理了理衣衫,满面春风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蔺小姐带路吧!”
素青裙女子美目流盼,神态悠闲地轻笑道:“宋先生这是要往哪去?”
“令师多日来一直不肯露面,无非是顾忌云浮宫严掌门在此,今日严掌门应范庄主之邀商议灵龟大会事宜,蔺小姐便奉令师之命前来,除了让宋某去见她,应该不会有别的事。”
“宋先生当真就如此笃定,如萱是请你前去面见师尊。”
中年儒士挺正了身子,一脸桀骜神色,“这点自信宋某还是有的!”
李承挚和王君赫相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这斯也忒不要脸了,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那恐怕要让宋先生失望了,如萱可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布衣儒士倨傲劲还没过,素青裙女子一盆凉水便泼了下来。
“呃...吴青荷没有想要见我?”中年儒士略带失望道。
“宋先生多想了,家师不仅没有相请先生的意思,反而让如萱转告先生一句话。”
“什么话?”中年儒士瞬间来了精神,满怀期待道。
“家师让如萱转告先生,让先生尽早滚出卧龙山庄,否则后果自负,并且终身不得再踏进卧龙山庄半步,不然纵使你的小情人是云浮宫掌门,本座亦会一人一剑杀到云浮山上,取你二人狗命!这是家师原话。”素青裙女子一脸无畏地说道。
这一番醋意十足的言辞是个人都听的明明白白,两名年轻公子更是一脸震惊,我滴个乖乖,这是一代剑道宗师,武学可跻身天下十大高手之列的剑圣说出的话?
修为再高,剑术再强。终究是一介女子,免不了争风吃醋,胡搅蛮缠。堂堂剑圣竟也不例外,让两位年轻公子哥想不通的是,眼前这布衣宋孟相貌平平,衣衫朴素,甚至十天半月不洗澡,凭什么把江湖上两位传奇女子迷得神魂颠倒。
“唉...”中年儒士叹道:“青荷还是不肯原谅我呐,不过也怨不得别人,都怪宋某咎由自取,烦请蔺小姐转告令师,宋某不日便会下山,只盼她余生无忧,再有便是当年宋某年轻气盛,造成了难以挽回的后果,宋某对不起她,本来这句话该当面说的,奈何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机会,往后更没机会了,若有来世,宋某甘做牛马以报恩情!”中年儒士说完转身向厢房走去,步子浑浑噩噩,满是失落之意。
素青裙女子伸手欲拦,却被王君赫阻止,锦衣青年一脸严肃道:“蔺小姐,尊师好歹也是一代宗师,德高望重,如此诋毁我云浮宫掌门,这就是卧龙山庄的待客之道吗?”
李承挚也是剑眉微皱,吴青荷与宋孟之间恩怨纠葛再深,侮辱一派掌门为牲畜,这也是对整座云浮宫的不尊重,怪不得王君赫会有这么大反应。
蔺如萱知道自己失了言,可毕竟是师尊千叮万嘱原话奉告不敢不从,轻声道:“这番言辞虽是家师之语,却是出自如萱之口,两位公子若是心有不甘,打抱不平也无可厚非,小女绝无半点怨言。”
“别以为你是女子,少爷我就不敢动手。”锦衣青年冷冷道。
“公子一心维系师门声誉,自是不惧。可这里毕竟卧龙山庄,真要大打出手两位可讨不了好,再者说师辈们的恩恩怨怨我们晚辈能知晓多少,或许严大掌门私底下也没少对我师尊诟病。”
“蔺小姐,我敬你是名门闺秀,才一直忍让退步,没想到堂堂国公之后言语如此刻薄,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们卧龙山庄的人说话歹毒,便认为世人皆与你等一丘之貉吗?”
素青裙女子眼看越解释误会越深,面如桃花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深邃明亮的眸子清澈如水,付之一叹道:“话已至此,如萱再想辩解也徒劳无益,小女为自己的出言不逊向两位及贵宗门道歉,对不起……但小女还有一事需转告宋孟先生,吴世庵老先生虽已逝故,其精湛医术倒不是后继无人,吴老先生曾收一弟子,天赋异禀,医术承其衣钵十之八九,若要求医问诊,可寻此人!”
李承挚听闻此言,大喜过望,轻问道:“敢问此人何许人也?”
“仁和医馆李士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