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之前楚言匪还在猜测青川城里那只藏在暗地里的那只恶鬼到底是谁，不过在他看到烧焦的房屋以及满地猫尸后，楚言匪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青川城里没有十恶不赦的恶鬼，只有满地的罪孽和脏污。
青川城中总也消散不掉的怨气是从那间被烧焦的房屋里飘散出来的，又或者是从其他不为人知的地方飘散出来的。
而那些看不见的却一直都存在的怨气，将青川城紧紧笼罩住，连一丝一毫的阳光都不肯泄进来。
小白猫的尸体，就躺在大狗的不远处，说不清那个时候到底是悲哀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楚言匪只觉得自己像是溺水的人，耳朵里被蒙上一层薄膜，喉咙也被堵住，那一刻楚言匪才惊觉自己是如何的渺小，像一粒尘埃一样拯救不了自己，也拯救不了一只小猫。
小白猫身下的血在黑灰色的地面上晕染开，也在楚言匪的眼睛里晕染开，大狗痛苦难过的长嚎声还是惊动了自己的主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一点点靠近，这些平日里让他无比害怕的声音，一点点加大隐隐有快要爆发的趋势，但大狗不为所动，仿佛之前那个怕极了自己主人的大狗从不存在。
门扉被推动，吱呀开门的声音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拉长，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汉子走出来，长嚎声依旧在继续，直到笤帚的抽打落在身上，大狗也依旧没有停下，小白猫的血在大狗身前蔓延，像一朵绽开在春日里的小花，最终也在春日的暖阳里悄悄枯萎。
在中年男子又一次将手中的笤帚抽向大狗时，楚言匪还是没忍住出手了，他在一瞬间落到了拴着大狗的树下，又在一瞬在握住了那把抽向大狗的笤帚。大狗主人的动作被拦下忍不住怒骂“不是，不是你他妈谁啊，多管什么闲事啊！”
中年男子被人拦着一脸的不爽，又在看到对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后更不爽了，扯着嗓子想要抽回笤帚，楚言匪顺势松开自己的手，那中年男子还以为楚言匪在害怕，一脸嚣张的扬起笤帚再次抽向大狗。
“我告诉你，这是我养的畜生，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就算是打死，那也不关你的事！”
但他话还没说完手中的笤帚就被一股大力给撕扯碎，东一块西一块的笤帚碎片还没落地，就又被一股巨力给挤压成了齑粉，风一吹成了东一片，西一片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要去官府告你！”
楚言匪看着这个一脸涨红凶神恶煞的人，脸上不带任何情绪，这反而让中年男子更加猖狂，抡起拳头就朝着楚言匪带着面具的脸砸去，但他的拳头在离楚言匪仅有一寸远时停在了半空中，汉子一脸惊异瞳孔猛缩，还不等他搞明白眼下的情景，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力给掀飞出去，不算矮小瘦弱的身体砸在墙上，发出不小的声响，莫尘原也以为自己的小徒弟只会撒气泄泄愤，但他没想到一千年不见，楚言匪终究还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昏过去的楚言匪被莫尘带离了青川城，在附近的山头上找了一间荒废的屋子住了进去。
木屋外有很大一片竹林，林梢偶有三两声鸟鸣响起，再加上时不时树叶碰撞的声音，这座木屋虽是有些破败但也不失为一处好的归隐居所。
楚言匪这一觉睡得很沉，颇有一种想睡个天昏地暗的意思，莫尘几次想要叫醒楚言匪，但一想到这人前说的话，他就不敢面对醒来的楚言匪，若他说恨他想要离开，他又该怎么办？是将人再次打晕带回清虚宫锁起来还是放他离开。
想到离开，莫尘呼吸一滞，双眼中立马便带上势在必得的意味，楚言匪这人他势在必得，不会有放他离开的机会的。
在青川城伤人闹事的消息纵然想要尽力隐瞒，最终还是传回了修仙界，传到了成风宗，当即就有音讯传来叫莫尘带着罪魁祸首楚言匪回去受罚。
收到消息莫尘先是一愣，有些不敢置信楚言匪会暴露的如此之快，接着他又看向还在沉睡的楚言匪，最终下定决心自己一个人回去复命，但走之前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屋外风声簌簌，等莫尘放下最后一块灵石之后，一个刚好将木屋圈住的困阵搭好，阵纹形成的透明罩子在空气里亮了一瞬，很快又暗淡下去，看到被困阵围住的竹林小院，莫尘心下微微一松，转身御剑离开了竹林小院。
木屋里的楚言匪一直都睡得很熟，根本不知道在他沉睡的这段时间里莫尘做出来的荒唐事，当然就算他知道，现在也已经晚了。
楚言匪睡了很久，傍晚时屋外再次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竹叶上发出嗒嗒的响声，楚言匪睁开眼，撑开的窗扉泄进一道道湿冷的光，伴随着屋外的雨滴声到显得眼下这一切都格外凄清孤寂。
楚言匪坐起身不明白自己到了何处，但他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令人生厌的地方。
掀开被子下床，连鞋的顾不上穿，楚言匪直接起身朝着屋外走去，推开房门，携着水汽的风吹在楚言匪脸上，让楚言匪还在发蒙的脑袋清醒了一些，赤脚步入雨中，雨滴落在发间眉眼处，这便是楚言匪时隔多年重入人间第一次感受到的温度。
就在楚言匪还陷入在自己的思绪里时，院门外传来轻微的动静，楚言匪转头和推门进来的那人对视着。
楚言匪脸色苍白，眉眼间染着几分淡淡的愁绪，三千青丝散在身后，一双眼里没有聚焦，对上这样一双眼睛，莫尘心脏漏跳了一拍，就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雨中那个身形单薄只穿着一件长衫的少年，像是一朵枯败的小花在雨中摇摇欲坠，又像是一捧沙风一吹就要散了。
莫尘忍着上前将人搂进怀里的冲动，站在原地和楚言匪遥遥相望，在看到对方踩在地上光着的脚，莫尘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朝着楚言匪走去时那急切的步子，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莫尘走近用平静的语气问道“怎的没穿鞋？”楚言匪收回侧头看人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
“回去吧。”莫尘语气里依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楚言匪没动，也没回莫尘的话，被无视的莫尘眼神暗了暗，在楚言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微微弯腰毫不费力的把楚言匪给抱起来，楚言匪被这突入起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环住了莫尘的脖子。
“你这是做什么？”
“抱你回屋。”
“不用你抱，我自己会走，你放我下来。”
莫尘没应一脚将木门给踹开，这大概是莫尘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失礼，木门摔在墙上发出的巨大声响，不仅让楚言匪不敢动了，就连莫尘本人都有点发懵，但他还是强装镇定，一步一步抱着人朝着床边走去。
楚言匪本以为莫尘会十分生气的将自己摔在床上，就在他都准备好以什么样的姿势摔在床上时，莫尘却只是将他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
楚言匪眨眨眼，又见莫尘直起身子拿过挂在衣架上的布巾，按在了楚言匪的头上。
“我自己来。”楚言匪说着就想去拿莫尘手中的布巾，但刚伸上去的手被莫尘一巴掌拍掉，知道莫尘现在还在生气，楚言匪就悻悻收回自己的手，任由莫尘对自己的脑袋搓扁捏圆，刚开始的时候莫尘的动作很重，有一种想要把楚言匪头发全扯下来的感觉，但没一会儿就有像是泄气般放过楚言匪的头发。
楚言匪全程没反抗，只在被莫尘弄疼时皱了皱眉。
头发半干，楚言匪再次出手拦住莫尘的动作“我来吧。”莫尘拿着布巾的手停下，半晌过后，这才把手中的布巾递给楚言匪“那你在擦擦，不擦干的话会生病的。”说完直接出了房间，背影在拐角处消失。
楚言匪放下手中的白布，也不管会不会真的生病，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二话不说朝着门口走，刚走两步，正要伸手关门的时候，刚才离开的莫尘又走了回来，手里还抱着一套黑色的衣袍。
“你又要去哪儿？”莫尘极力忍着想要将眼前人关起来的冲动，脸上还要表现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但落在楚言匪眼里，此刻的莫尘却像个被关押在十八层地狱里的恶鬼一样，脸明明依旧是那张脸，却让直面莫尘的楚言匪感到不寒而栗。
“你是不是又要走？”莫尘抱着衣服的手不自觉收紧，但凡让他听见楚言匪说是，或是看见他点头，他都会不惜一代价毁了这里。
楚言匪下意识摇了摇头，将莫尘疯狂的想法扼杀在了摇篮里“我没有，我只是想将门关上。”
“你好像不喜欢这里，不喜欢这个世界，不喜欢我煮的面条，也不喜欢糖葫芦，只要是关于我的你都不喜欢。”
楚言匪想到之前自己只吃了两筷子的面条，在看眼前这人一脸不善的样子只能含糊着摇头。
莫尘没真的想要一个答案，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在走到楚言匪面前的时候一把将人抱住“没关系，这些都没关系，你不喜欢，下次我就做你喜欢的好不好？只要你不离开，只要在我想见你，想要同你一起待着的时候，你都在就可以，所以你能不能不走？”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息顿时撤去，莫尘一改先前那副阴郁沉闷，想要杀人的样子，整个人就像是收住尖刺的刺猬，顿时又做回了莫尘仙尊本尊。
楚言匪拍拍莫尘的背，也顾不得莫尘将自己认成楚子玥，只得认命的捋着莫尘的毛。等过了半晌都还没见莫尘有要松手的意思，楚言匪便忍不住推了推莫尘。
“你今天怎么了？是谁惹你不高兴了？”楚言匪看着退开，不敢跟他对视的人忍不住问道。
莫尘别扭的摇摇头，不去看他“没事，你先换衣服，我去给你煮碗姜汤，不然又要受凉了。”莫尘转身就走，半点犹豫都没有。
楚言匪知道那人脸皮薄，也没硬要莫尘回答，关关好门后就开始换衣服，莫尘给他拿的衣服是他常穿的样式，就连颜色也是他喜欢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