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在言灵离开之后，楚言匪不给外面的人进来的机会，挥手便将出口给封印住，而看到他的动作乔雪，也明显没反应过来，歪了歪自己的脑袋表示不理解，楚言匪见她这样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自顾自问道。
“你知道天道印记吗？”楚言匪看着乔雪问道。
乔雪皱眉在自己混沌的脑海里寻找有关天道印记的事，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她的混沌的脑子不允许她拥有太多的想法。
“天道印记是天道打在三界生灵虚像上的印记，代表着生灵的存在，这个地牢于你而言是一个保护罩，让成风宗的人在不发现你的同时，也让天道看不见这里发生的一切，可是看不见不代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里死了很多的人。”楚言匪说着略一停顿，他看了一眼乔雪在看到对方没有太大反应之后继续说道。
“他们又是因你而死的，那些附着在他们身上的天道印记早已顺着因果线附着在你的每一根骨头上，所以说在你踏出这里之后，没了阵法的保护，天道会很快发现你的存在，以及看到你身上附着的属于别人的天道印记，也就会明白你所做的一切。”
“而三界生灵皆是由天道一手创造出来的，屠杀他们无异于屠杀天道的儿女，我的意思是说。”楚言匪再次停顿抬眼去看乔雪，见她还是没太大的反应，就一股脑的将最残忍的事实说了出来“天道会在你出去的瞬间召来天雷将你劈的魂飞魄散，让你再也没有转世轮回的机会。”
说到这里乔雪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乔雪原本是保持着微笑的，但这一会儿她便笑不出来了。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她想哭来着，毕竟没有人会再听到这样一个结果之后会开心地笑出来，但她又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哭的资格，她杀了太多的人，鲜血早就将她的双手染红。
“我知道。”乔雪露出一个似笑非笑表情，看着楚言匪的时候想尽力的让自己看起来与从前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最终她失败了，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一定是面目可憎，没了从前对着镜子时那副温柔的样子，意识到这一点后乔雪低下了头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楚言匪眼中的自己“我知道的。”她继续温柔的说道，语气里却带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痛苦和疲累“这一天早就该来了的。”
楚言匪没说话，眼神悲哀又充满怜悯地看着低着头的乔雪，无尽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最后化成一声压抑在胸腔里的沉闷的叹息，乔雪仍旧是低着头半晌后才微微张开了嘴“那个时候我们很相爱的。”乔雪说着喉咙里又发出一声叹息。
“他走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喜他之喜，忧他之忧，那时候待在成风宗里日子总是那么快活，我从来没为未来发过愁，跟他在一起，我想就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我们一起晨起练剑，一起结伴出宗历练，一起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修仙界里努力的活着，努力让自己越来越强大，强到足够保护对方为止，后来我们在天道的见证下结了道侣契约，还在众多同门面前许下了承诺，说是要一辈子陪着对方，要保护对方不让彼此受到伤害，那日的天是从所未有的好看，好看到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流泪，后来我们有了一个孩子，他很可爱的。”
说到这里乔雪再也没忍住抬起头看向了一直注视着她的楚言匪，许是楚言匪眼里的平淡鼓励到了乔雪，让她再也没忍住笑了起来，越笑越温柔，越温柔就越忍不住想要回忆更多。
看着乔雪脸上的笑楚言匪忍不住恍惚了片刻，为什么一个人到了这种时候还是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又为什么会有人不用学也会笑得这么好看？
“我们家崽崽很可爱的。”乔雪看着楚言匪忍不住夸赞道，楚言匪点头即使没见过也表示了认同“他学会的第一句话是叫娘亲。”乔雪说到这里情绪忽然就低了下去“可后来我死的时候听到的最后一声也还是娘亲，大概是我太想他了，在听到那小子喊娘亲的时候就醒了。”乔雪抬手摸了一把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水“他真的很厉害，一点都不害怕，像个狼崽子一样不管不顾的到处乱闯，要是我的孩子还活着的话，应该就和他一样。”
“可是我都没有机会陪着他长大成人。”乔雪放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难过“后来他当上了成风宗的宗主，越来越忙，越来越没有耐心陪着我们，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一成不变的，他爱上了权力，爱上了受人尊崇的感觉，这本来也没什么，我就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可是直到我无意间撞破了他的秘密，他要杀人，他害怕成风宗的名誉受损，就想杀了楚子玥，这真的太可怕了，那一次我们发生了有史以来的最激烈的争吵，也是我识人不清我竟没想到他会对我动手。”
“楚子玥？”
“对，就是我小师弟莫尘的徒弟，这么说来我都好久没看见莫尘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是说，陈乾想要杀了楚子玥，这是为什么？”
乔雪皱眉，最后又摇了摇头“很多事情我都忘了，实在是想不起来当初发生了什么事。”
楚言匪点头“后来发生了什么？”
乔雪苦笑着点头”后来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楚言匪没说什么，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寂，乔雪像是知道楚言匪在想什么一样，在楚言匪开口之前说到“我好久没看见过阳光了。”
楚言匪抿唇没接她的话“我不会相信你说的。”乔雪了然的点点头，看着楚言匪笑了笑“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去吧。”
楚言匪摇头，在乔雪没注意到的时候勾出身体里的灵力，以意念为笔，在乔雪的脚下画出一道道复杂无比的阵纹“你这是做什么？”乔雪感受到从阵法中泄出来的温柔的的气息忍不住问道。
楚言匪没说话，等最后一笔落下，乔雪也没了再追问的机会，阵纹在乔雪脚下发出暗色的光芒，没用多久就将乔雪整个人笼罩住，周围黑魆魆的空间似有风流动，在楚言匪和乔雪没注意到的时候天地颠倒，黑暗像是被一只大手撕裂绞碎，一丝丝光亮从乔雪周身四散而开很快就将周围照亮，生活在地狱里的恶鬼蛆虫是见不得光的，也是不敢触碰光芒的，但身处梦境的乔雪像是没感受到一样，在生的记忆里越陷越深，或许等她从梦里醒来时她会后悔，会遗憾自己没见到这久违的阳光。
梦境的碎片一帧接着一帧快速闪过，梦里有乔雪说的令人艳羡的爱情，有成风宗幸福的生活，也有叫着娘亲的小孩子，还有年轻时候的莫尘，在看到莫尘的那一瞬间楚言匪来了精神，果然就在下一秒一张熟悉的人脸出现在楚言匪眼前——楚子玥。
梦里的楚子玥与现实中楚言匪见到的天差地别，明明还是那张脸可给楚言匪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一个看起来清澈干净，精明中不缺乏活力，另外一个——楚言匪想到前不久才见到的那个人，只觉得虚伪，就像是脸上贴上了另外一个人的脸，怎么看怎么觉得虚伪作假。
记忆变换等梦里再次出现楚子玥的时候，楚子玥整个人就被人压跪在了地上，然后就是被抽情丝，被鞭打的整个过程，在知道楚子玥被抽掉情丝的同时楚言匪也知道了前后的原因——楚子玥喜欢莫尘。
好荒谬。这是楚言匪在知道这件事的第一个想法。男人怎么能喜欢上男人呢？楚言匪迷茫地眨了眨眼，根本无法接受楚子玥那个顶着和他一样的脸的少年会喜欢上一个男人这件事，但细细想来，莫尘说听他亲手抽了自己爱人的情丝，但乔雪的梦境里又没有出现别的人，只有一个楚子玥，也就是说莫尘也喜欢楚子玥，莫尘也喜欢一个男人！
这件事容不得人细想，楚言匪摇了摇头，将脑海中一切可怕的想法给摇出脑海，也就在此时乔雪也从梦境里走了出来，刚刚经历过以前发生过的是，乔雪再出来后还有些恍惚“我这是？”
“没什么？”
楚言匪木着一张脸很明显还没从莫尘喜欢男人这件事中回过神来“那我们走吧？”看出楚言匪心情不好的乔雪低了低头，本想着等楚言心情好了以后在说的，可是她等不及了，等不及去触摸外面的阳光，等不及看到曾经熟悉的一切，即使触碰阳光的代价是彻底从这世界消失。
楚言匪收回心绪，看了一眼乔雪，见她这般迫不及待的样子忽然在心中下定了一个决心，见楚言匪看着他不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乔雪忽地脊背一凉，一种不好的预感让乔雪忍不住往后退去。
楚言匪没给她逃跑的机会，下一瞬间周围的黑雾犹如海水般朝着两人袭来，在将两人包裹后的瞬间，楚言匪忍痛从自己的魂体中抽出半截魂魄，以自身之魂魄，引忘川河水，修筑往生桥，民间有话本常说，往生桥上过往事过往皆为一场空，而欠下的债便由筑桥者负。
楚言匪一瞬间的心软搭起了这座桥，说来也是巧，这座由楚言匪魂魄搭起来的桥与地府那座他无法走上去的桥极度相似，乔雪还来得及问楚言匪想要干什么，她便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一点点抽离，那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让一直紧绷的人轻松了不少，所以乔雪在明白楚言匪没有伤害自己的瞬间放松了下来。
桥对岸的楚言匪在瞬间绷紧了自己的身子，感受着天道印记的强行撕裂自己的皮肤，钻进自己的皮肉里，最后在碰触到那一根根脆弱又洁白的骨头时停了下来，天道印记不会无缘无故的附着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扭动着想要离开，楚言匪疼的闷哼出声，也是他过于自负，竟敢与天道抗衡。
但一想到乔雪对阳光的渴望，楚言匪就没法放任不管，这是任何一个地府人员都不想看到的，其实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是通知地府，让地府做出决定，但楚言匪却擅自做出了决定，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隐约觉的这件事与他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天道印记在楚言匪的身体里徘徊了很久，每次想要离开时就会被一股力量给阻拦住，最后实在没办法，才黏附在了楚言匪的骨头上，形成了一条盘绕在楚言匪的身体里黑色锁链，这便是天道咒珈，是亡者的诅咒亦是神明的惩罚。
良久过后，黑雾散尽。一直守在外面的莫尘见人久久没出来心中越发不安，最后不顾众人的阻拦，撕开楚言匪留在洞口处的封印，直接跳了进去，感受到熟悉气息靠近，楚言匪连忙转过身将浮在皮肤上的天道咒珈给压了下去，与此同时楚言匪周身的阴气灵力被封住了大半。
莫尘进到地牢中第一眼看到了背对着他的楚言匪，紧接着他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那个人，看着熟悉的身影莫尘先是一愣，然后朝着那人走了过去，走到近前又伸出手去触碰乔雪，但紧接着他就摸了个空，看着在空中不断晃荡的身影，莫尘突然明白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师姐你？”莫尘红着一双眼睛，看着乔雪怎么也张不开口。
乔雪摇头往后退了退，在看到楚言匪朝着两人走来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飘到了楚言匪身后避开莫尘灼人的视线，才一脸担心地看着楚言匪“小先生没事吧？”
楚言匪摇头，淡淡地与莫尘对视了一眼，随后带着乔雪往出口走去，莫尘从言灵那里听说了这下面发生的事，但他没想到的是被困在这里的阴魂会是那个从小无比疼爱自己的师姐，他想追在两人身后，但强烈的震惊还是让困在了原地。
出口处有丝丝缕缕的阳光泄进来，楚言匪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乔雪在看到阳光的瞬间便笑起来，她被困在这里太久，久到都忘了外面的阳光雨水的样子和气息，所以时隔多年再次看到，怎能不让她激动，楚言匪见她朝着阳光跑去，也没有拦着。
直到乔雪碰触到阳光温暖的感觉将乔雪整个包裹起来，然后就是大颗大颗的眼泪。这个不见天日，没有阳光的世界才再次融入了这个世界，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