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请君
她走到窗前,看着天边渐渐亮起的晨光,忽然懂了父皇当年的偏执。
以前她总觉得父皇贪恋权力,不肯放权给兄长们,可现在她才明白,权力的背后,是沉甸甸的责任。
无权,便无法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无法守住自己想守住的江山。
父皇当年不肯放权,或许不是因为贪婪,而是因为他知道,兄长们各怀心思,若将江山交到他们手里,只会引发更大的动乱。
就像这场宫变,若父皇当初能狠下心,或许就不会有今日的手足相残,亲人尽失。
“沈知渊,你以为朕想依赖他人吗?”李昭仪对着窗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倔强,
“若你不肯来,朕便自己扛。总有一天,朕会让你看到,朕能守住这江山,能护住这天下苍生。”
她擦干眼泪,走到案前,拿起笔,开始批阅奏折。
北境虽危,但仍有忠心的将士在抵抗,她要立刻调派粮草,支援雁门关;
南方的水灾,她要派官员去赈灾,安抚流民;朝堂上的那些蛀虫,她也要一一清理,让吏治清明。
她或许还年轻,或许还不够强大,但她绝不会放弃。
就在这时,内侍又送来了一份奏报,南方流民因不满赈灾官员克扣粮款,已经聚众闹事,甚至攻打了当地的官府。
李昭仪看着奏报,深吸一口气。
麻烦一件接一件,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可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她拿起笔,在奏报上写下批复:“即刻将克扣粮款的官员革职查办,押解回京,另派清廉能干的官员前往赈灾,务必安抚好流民。”
只是,她心里仍有一丝期待。
期待沈知渊能改变主意,期待那个传说中刚正不阿,心怀天下的能臣,能看到她的决心,能伸出手,陪她一起,走过这最艰难的岁月。
她拿起笔,又铺好一张宣纸。这一次,她要写第三道诏书,一道不会被退回的诏书。
她要让沈知渊知道,她不是一个只会求助的幼帝,而是一个愿意为江山社稷拼尽全力的君主。
墨汁落在宣纸上,晕开一个个工整的字迹,那是她的决心,也是她的希望。
第三道诏书送出的第五日,雁门关的捷报仍未传来,南方流民闹事的奏报却堆成了山。
李昭仪坐在养心殿的案前,指尖反复摩挲着奏报上“流民易子而食”的字句,心口像被钝刀反复切割,
她派去的赈灾官员,至今还在半路上推诿拖延,而沈知渊那边,依旧杳无音信。
“陛下,徐太傅求见。”内侍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李昭仪抬头,眼底的红血丝让徐太傅心头一紧。
“陛下,老臣今日前来,是想再劝陛下一句,沈知渊此人,性情刚直,最忌帝王摆架子。
您三道诏书虽恳切,却始终隔着一层君臣之礼,他未必肯信您的真心。”
“那依太傅之意,朕该如何?”李昭仪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连日的焦虑让她连说话都没了力气。
“微服亲访。”徐太傅躬身道,“您亲自去他的隐居地,告诉他您的困境,您的决心。
沈知渊心怀天下,若见您一个女帝肯放下身段,为苍生奔波,或许会改变主意。”
微服亲访?李昭仪愣住了。她自出生起便在皇宫里长大,从未踏出皇城半步,更别提扮成普通人去乡下。
可看着案上堆积的奏报,想着那些在苦难中挣扎的百姓,她咬了咬牙:“好,朕去。”
次日清晨,李昭仪换上一身青色的太监服饰,头发束在脑后,脸上蒙了一层薄纱,跟着徐太傅和两个心腹侍卫,悄悄出了皇城。
马车颠簸在乡间小路上,窗外的景色渐渐从繁华的街市变成了荒凉的田野,田埂上随处可见饿死的流民,
衣衫褴褛的孩子追着马车乞讨,一声声“给点吃的吧”像针一样扎进李昭仪的心里。
“这就是朕的江山。”她掀开车帘,看着眼前的惨状,声音哽咽。
以前在皇宫里,她只知道百姓疾苦,却从未亲眼见过这般人间地狱。原来她笔下的“赈灾”二字,背后是这么多鲜活的生命在苦苦挣扎。
徐太傅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陛下,这就是您必须请沈知渊出山的原因。只有他,能帮您改变这一切。”
马车走了整整一天,直到黄昏时分,才抵达沈知渊隐居的青溪县。
村子里很安静,只有几声犬吠和孩子的嬉闹声。徐太傅指着不远处一座破旧的院落:“陛下,那就是沈大人的住处。”
李昭仪下车,远远望去,只见院墙上爬满了牵牛花,院子里的老槐树下,一个身穿粗布长衫的男子正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教几个村童读书。
他的头发随意束在脑后,额前垂着几缕碎发,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柔和得不像那个传说中敢顶撞先帝的“逆臣”。
“那就是沈知渊?”李昭仪轻声问,心里竟有了一丝莫名的紧张。
徐太傅点头,刚想上前通报,却被李昭仪拦住了。“等等,让朕再看看。”
她站在树后,看着沈知渊耐心地给孩子们讲解书中的字句,一个小胖子调皮地揪了揪他的胡子,
他也不恼,反而笑着刮了刮小胖子的鼻子。那一刻,李昭仪忽然觉得,这个男人似乎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冷漠。
直到孩子们都放学回家,沈知渊才收拾好书本,转身准备进屋。徐太傅这才走上前,躬身道:“沈大人,别来无恙?”
沈知渊回头,看见徐太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徐太傅?您怎么会来这里?”
“我是陪陛下而来。”徐太傅侧身,让出身后的李昭仪。
李昭仪摘下薄纱,露出那张尚带稚气却眼神坚定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