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再次回到了臨淄城
數年歲月,匆匆而過。
東周初年,在衛國城外有一個小小市鎮,名字叫做豬耳坳,鎮內不過數十戶人家,平時大多以耕種為生,生活雖然清貧,但是日子過得還算平安。
這一日,豬耳坳鎮口突然間來了個獸人,只見他與尋常獸人有些不同,一般的獸人臉面上毛髮極多,也有極明顯的獸類特徵,是上古遺留下來的奇異種族,但是這獸人卻是像人得多,似獸得少,面目頗為英挺,只是在臉龐兩邊長了長長尖尖的獸耳。
在衛國境內,本就有著不少獸人、鳥族之類的羽人聚居,這等介於鳥獸與人類之間奇妙種族,本來人數並不多,但是近年來卻在衛國常常見到,因為當今的衛國君主懿公極好羽族之人,對這種稀有族類相當禮遇。
但是在鄉野之間,人們對獸羽之族還是不甚友善,這獸人經過豬耳坳時覺得有些渴了,想要找戶人家借些水喝,那村鎮之人卻是一見他便「砰」一聲關上大門,避之唯恐不及。
那獸人也不生氣,彷彿對這種無禮態度習以為常,只是落寞地笑笑,便打算繼續前行。
突然之間,有人爽朗一笑,說道。
「那位朋友若不嫌棄,請到我這兒奉一杯水酒如何?」
獸人一回頭,看見在一家小屋前,端坐著一名年輕人,那年輕人頭髮稀疏,面目倒是清雅端正,只見他面前一張簡陋小桌,桌上果然有一壺酒。
那獸人也是個豪邁爽朗的人物,便老實不客氣,坐在那年輕人的面前舉杯便飲。
那髮不勝簪的年輕人看看他的奇異形貌,露出耐人尋味的神情。
「我的名字叫狐毛,從晉國來,請問先生從何處來?」
那獸人開朗地大笑。
「你這人倒是有趣,我的名字叫易懷沙,是這附近的獸族之人,但是卻剛剛從齊國回來。」
這頭髮稀疏的年輕人,自然便是晉國重耳的重臣狐毛了,當日的秦國大戰後,他與重耳等人回到戎狄,仍舊徐圖相助重耳復國,這一日因為有公事要辦,這才跋涉到衛國。
這狐毛雖然不像哥哥狐偃那樣智計一流,卻也是個出色的折衝人才,此番見這獸人易懷沙形貌不凡,便興了與他結交的念頭。
兩人正在談談說說,道旁此時遠遠走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只見一人戴著大草笠,手上卻溫柔地抱著一個孩子,向著易懷沙和狐毛的方向緩緩走來。
便在此時,他的身後突然腳步聲雜沓響起,走過來幾個喝醉酒的羽族之人,走到那大漢的身後,其中一名羽人便大聲笑道。
「這不是那個白癡小孩嗎?養這孩子有什麼用?還不是浪費糧食?來來來,讓我幫你砸扁了來得乾淨!」
其時在衛國國中,羽人因為懿公獨愛鶴族的緣故,連帶著極為受寵,常人受了牠們的欺凌,大多敢怒不敢言。
那大漢果然似是十分忌憚,只是低下頭,抱著孩子不理會那些醉酒的羽族人。
那些羽族人見他不敢回答,更是得意,口中說話更是低俗無聊,卻始終繞著「白癡孩子」一詞打轉。
一旁的易懷沙見狀大怒,便要衝上前去痛揍那些羽族一頓,一旁的狐毛卻饒有深意地拉住他,搖搖頭。
果然,那大漢步履沉穩,一點也不為所動,但是那些羽族卻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之間每個人的腳下像是噩夢一般,冒出了為數極多的青色藤蔓,一眨眼間,幾個人便被藤蔓纏了個密密實實。
帶斗笠的大漢卻彷彿沒事人一般,抱著小孩緩緩走來,易懷沙好奇地看著那孩子,發現那是個女孩,面目玉雪可愛,大約四五歲年紀,但是眼神遲滯,全身的筋骨像是搭不著線的木偶似地扭曲一起,口角還流著涎沫。
看來,這小女孩果然是個智能遲滯的孩子。
大漢走近易懷沙和狐毛,眼神一抬,眼睛卻是湛藍如深海,只見他的面目略帶風霜之色,卻是個相當英俊的男子。
那大漢只是看了易懷沙一眼,便將目光又投向懷中的癡傻女孩,眼中盡是憐愛之情。
他走到小屋前,也拉了張椅子坐下,斗笠一掀,卻露出了一頭如怒火般的紅髮。
「果然有奇人前來,我這小屋一日來了兩個貴客,倒真是難得。」
這紅髮大漢自然便是夷羊九了,當日他在魯國軍隊搜捕之時,很輕易地便催動蘿葉的能力,在宅院旁織了個大草繭,與紀瀛初兩人在裡面藏了幾天,那魯國軍隊天天走過他倆的面前,卻怎樣也想不到這不起眼的樹叢中會藏著兩個人。
等到搜捕部隊稍稍放鬆之後,夷羊九便揹著紀瀛初,憑著蘿葉的能力很輕易便逃出魯國,兩人略一商議,便回到了夷羊九的故鄉衛國,兩人都是久經戰亂之苦,便決定隱姓埋名,準備過一輩子平淡的生活。
數月之後,紀瀛初產下一女,但是因為她受賁羊損傷在前,甦醒後又不知如何調養,這女孩在胎中受了濁氣,便傷了腦子,出生後不久,兩人便知道她一生註定是個癡傻的孩子。
但是夷羊九和紀瀛初都不以為意,仍然對這女兒愛憐備至,幫她取了個名字叫清梅,平常便叫她梅兒。
夷羊九和紀瀛初一家三口從此便在衛國隱居下來,為了公子糾的恩義,夷羊九還是曾經前去打探齊國的訊息,知道公子糾已經在魯國遇害,公子小白成功登上齊國國君之位。當日公子糾的從人全數被魯國逮捕,尤其是第一重臣管仲,他不僅為公子糾出力甚多,並且還曾在魯國邊境暗殺齊桓公小白,如今小白登上了國君大位,自然不會輕易放過管仲,想起這位好友的可能遭遇,夷羊九不禁唏噓不已。
過了不久,卻傳來了更驚人的消息,原來管仲入齊之後不僅沒有被齊桓公處死,反倒成了齊國的首相,掌管全國的軍國大事!
這箇中的緣由為何,夷羊九卻已然無法得知了,只知道易牙、開方、豎貂等人後來從秦國傷癒回齊,也相繼投入齊桓公小白的門下,得享高官厚祿。
但是夷羊九卻始終記得當年公子糾幾次相救於他的恩義,知道舊友們在齊國的情狀之後,他反倒更增隱居之心,暗地裡立下誓願,終他一生,不想再去和這些舊友相會,也不願為齊桓公小白做事。
這一日夷羊九在豬耳坳的陋宅前卻見著了狐毛,兩人久未相見,自然少不得一陣歡喜,夷羊九家中只有水酒,便前去小店買些下酒之物,回到家中,卻看見易懷沙也加入了把酒暢談的相聚。
三人在陋宅前談得極為暢快,夷羊九與易懷沙聊及了近日衛懿公因為寵信鶴族,將舉國的財富都拿來賞賜鶴族,國中人民因為飢寒難忍,怨恨已然累積越深,兩人談及此事都是憤恨難平,卻也不知如何是好。
這易懷沙雖然是獸族,但是個性卻像是個豪邁的大男孩,與一般獸族的粗魯殘暴極為不同,夷羊九以元神之術看他,發現這獸人少年並沒有明顯元神,卻在身後有著比元神更溫潤沉靜的光芒,他百思不解,轉頭與狐毛會心一望,狐毛便微一凝神,運起他的元神「開明」觀看易懷沙,這一看卻看得有些發楞起來。
易懷沙見他神情駭然,呵呵笑道。
「狐毛哥哥你這是在看什麼?莫不是小弟的怪樣子嚇壞了你嗎?」
狐毛又觀看了一會,這才長長吁了口氣,揮汗說道。
「不,易兄弟說笑了,」他轉眼看看夷羊九,勉強笑道。「實在是因為你的來歷極為奇異不凡,這才讓我看呆了。」
「不凡?」易懷沙的笑容有些自嘲,也有些悲涼。「我想你一定是搞錯了,我是個非人非獸的混血孩子,凡人不當我是人,獸族不當我是同種,連喝口水都沒有人理我,又有什麼好『來歷不凡』?」
狐毛沉吟一會,才遲疑地說道。
「易兄弟是豪爽英雄之人,我也就不和你隱瞞了,我與這位夷羊九兄,」說著說著,他指了指夷羊九。「都有稱之為『元神』的能力,能見人所不能見。」
而我這元神稱之為『開明』,更是能知曉天下事,只是我道行不佳,能力有所不及,以至於有些情景,我是解釋不來的。
「在你的身上,片刻之間,我便見到數百年間的奇異經歷,更像是人間將有大難,而解救蒼生萬物的關鍵,便在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