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七）
江沅（七）
屏幕这边，谢夷则注视着王婶的一举一动，看着她来到二楼书房门口。
敲门前，她稍微做了下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
“小先生，你在里面吗？”王婶的声音在监控与现实中同时响起，“我将汤端进去了？”
谢夷则眼疾手快将屏幕倒扣于桌面上，“进来吧！”
天已经彻底黑了。走道尽头隐约可见微弱的光线，谢夷则坐在靠墙的椅子上，手边手机屏幕的光芒照耀在他脸上。
“怎么不开灯啊，小先生！”王婶吞咽了口唾沫，摸索着墙壁上的点灯开关，“这黑灯瞎火还怪吓人的！”
说话间，她按下了点灯开关，霎时，光线涌入房间，簇拥在谢夷则眼前。
这突如其来的明亮闪耀击穿了他的瞳孔，迫使他泪眼朦胧。
几乎是生理本能，谢夷则擡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球，在擡眼，王婶已经把鸡汤摆到了书桌上。
浓稠的汤汁香味扑鼻，在谢夷则眼中却是面目全非，他视线在汤碗与王婶之间游走。
“小先生，我特意买的老母鸡炖了一下午，所有营养都在这碗汤里，特别补。”王婶不敢直视谢夷则的眼神，“你尝尝看。”
谢夷则手持瓷勺沉默地搅动着碗内的汤汤水水，“王婶，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什么！”王婶不解其意，答非所问，“你说这只老母鸡吗？它的确是我千挑万选的。”
谢夷则斜睨了她一眼，缓缓阖上眼睛，“放在这里吧，我待会喝！”
“小先生，这汤你要趁热喝掉才行。”听闻此言，王婶急不可耐地劝阻道：“要不然待会凉了，汤里的营养就流失了。”
“我知道。”谢夷则擡眸瞅了眼已经全然不在掩饰，脸上写满迫切的王婶，他视若无睹，举勺浅尝了口鸡汤，道：“稍微有些烫，等凉凉我在喝。”
见状，王婶也不好再催，加上谢夷则几乎把送客二字摆在脸上，她也不好赖着不走，几乎是一步一回头出了书房。
“把我把灯带上，王婶！”谢夷则嘱咐。
已经走到门外的王婶又折回，她不明所以地关上了灯。
漆黑一片中，谢夷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静，窗外呼啸的寒风拍打在窗棂上，将窗框拍打的吱呀作响。
绷直身体坐了小半个小时，冒着热气的鸡汤逐渐冷却，油脂结成一层薄薄的油壳浮在表面。
通过门缝中泄露出来的零星几点灯光，谢夷则能清楚地看见这一切。他忍着恶心，端着碗走向花盆，将碗内的汤汤水水全部倾倒于花盆中。
与此同时，被他摆放在书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谢夷则看都没看，直接接通了号码。
电话中，长时间的沉默后，谢夷则垂眸看了眼来电显示，发现致电之人是元熹。
“又有什么事？”谢夷则率先打破沉默。
然而，他话音落下后至少一分钟的时间里，电话那头元熹仍保持着沉默，若非能从听筒中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谢夷则几乎要怀疑对面是否有人存在。
“有事说事。”谢夷则坐回椅子上，尽力伪造汤是被他喝了的痕迹，将碗边凝结着的油脂刮掉的同时，又道：“如果你持续不说话装神弄鬼的话，我想我会挂掉你的电话，我的合伙人。”
仍是长时间的沉默，电话这头谢夷则忍无可忍，挂断电话前夕，那头元熹出声了，“他告诉你了什么？”
这语气与之前截然不同，谢夷则福至心灵，瞬间反应过来，真正的元熹醒了过来。
“能有什么！”谢夷则装傻充愣，“不就是你是个疯子这件事吗？你要知道我不会歧视你的。”
元熹所谓的主人格某种程度上来说更像一把开了锋的刀，只是此前他从未将真正的自己向谢夷则展示过。
“就这么简单吗？夷则哥！”暴戾的破坏欲在元熹胸腔中澎湃生长，在它们几欲冲破这具躯壳时，元熹敛眉硬生生按捺住了摧毁谢夷则的欲.望，似笑非笑，“正如你所言那般，我是个疯子，一个疯子的话你不该去相信，尤其这些话还是从一个想杀死你的疯子嘴里讲出来的。”
“我是有眼睛的，元熹。”谢夷则蹙眉，否决了他对自己的全盘否定，“我能看出来谁对我是真心，谁对我是假意。”
“你太高估自己了，夷则哥。”元熹寒声道。
“或许！”谢夷则不置可否，他急迫地想结束这段没有营养的对话，从而拥有更多的时间思考后续，“我有点累了，我想休息了。”
察觉到谢夷则要挂电话的意图，元熹阻止，道：“等等，夷则哥。我不知道他更你说了什么，但是我必须警告你，今晚你务必小心，因为有很大的可能，你会命丧黄泉。”
“什么意思？”谢夷则追问，“我不喜欢模棱两可的谜语，元熹，详细的、更详细的解释给我听。”
电话那边，元熹似乎正在研究要如何展开接下来的对话，楼下噼里啪啦一阵宛如木柜被推到后，木头四分五裂的巨大响动震得整个二楼都颤动了一下。
“现在是几点？”元熹莫名其妙问。
“晚上七点半，怎么了？”谢夷则瞥了眼手机屏幕上的钟点，道。
“他来了！”电话那边，尚在输液的元熹激动地从床上跃起，再度使输液管穿破了血管，轻微的刺痛感让他逐渐冷静了下来，“江沅来了，而且你家有个姓丁的司机，这会应该已经命丧黄泉了。”
不知道是真如元熹所言，还是他的话带给了谢夷则足够的暗示，以至于谢夷则耳中似乎响起了一阵稀稀疏疏的脚步声。
“刚才那阵惊天动地的响动就是江沅他们鬼鬼祟祟，在你家门口附近徘徊，行踪被你家司机发现了，追问过程中，那边恼羞成怒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人灭口。”
元熹还在尽心尽力地替谢夷则解释着。
此刻，书房门外，脚步声逐渐嘈杂且沉重了起来。
“你杀了人！”
是江沅的声音。
“是我们杀了人。”说话之人的声音压得很低，但依旧没有逃过谢夷则的耳朵，正是多日不见的温岚，她的疯狂已经在声音中有所体现，“别想推脱责任，敲在姓丁那老头头上的花瓶可不是我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