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六）

江沅（六）

感觉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谢夷则的第一反应是将手中的亲子鉴定报告塞进衣服中。

当坚硬且冰冷的牛皮纸袋贴在胸膛上，寒意穿透薄薄的毛衣侵袭谢夷则的皮肤，他如梦初醒。

“王婶！”谢夷则有意高呼。

王婶出现之际，剧烈的仇恨趁虚而入侵扰了向晚内心的平静，此时此刻，她面容狰狞、身体紧绷，带毒的视线穿过谢夷则死死盯着王婶。

“小先生，真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尚有几步路的距离，飘飞的雪花阻挡了王婶的视线，视野之中她只能模糊地看见谢夷则身前有个人，至于长相则模糊不清。

“我出来走走！”

谢夷则干笑两声，不着痕迹地往前迈了一步，竭尽全力想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王婶的视线。与此同时，他没忘记给向晚打眼色，示意她先一步离开，然而谢夷则感觉自己眼部肌肉逐渐抽搐，那厢向晚仍恍然未闻，僵直地伫立于原地，一动不动。

霎时，王婶接近谢夷则，站在身前，视线游走穿过谢夷则的身体，落在向晚身上。

向晚蓬头垢面，即邋遢又凄凉，模糊的轮廓远不足以支撑王婶认出她来。

“她是？”王婶认定向晚是乞丐，收回视线后厌恶地蹙眉，“物业是怎么管理的，怎么什么人都能混进来，晚些时候我一定要打电话投诉他们！”

见向晚没被认出来，谢夷则提着的心稍微落下来一点，又不着痕迹地瞪视了眼她，“王婶，下这么大的雪，你准备做什么去？”

话题被扯开，王婶相应地失去了对向晚的关注。

她诡谲地惊张了起来，支支吾吾道：“出来……我也是出来走走的！”

那厢，向晚敛眸，收回了愤恨的视线，嗤笑一声，好似在嘲笑王婶这个敷衍的理由般。

“你……你笑什么！”王婶愤怒道。

谢夷则顺势，瞥了眼向晚，若非时机不对，他很想开口向晚注意身份，切莫因小失大暴露了身份。

索性，向晚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目光诡谲地凝视了眼王婶后一反常态，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不得不说，常年累月的底层生活很好的锻炼了她的适应性，她以一种谢夷则没有想到的痴态呵呵一笑，如同天生患有智力缺陷傻笑着趟雪离去。

“王婶，她或许智力有些问题吧，你别放心上。”走远几步，向晚愤恨的视线再度投来，谢夷则察觉后适时找补，“雪越下越大，我们也回去吧！”

如芒刺在背，王婶狐疑地瞅了眼向晚离开的方向。

同时，谢夷则的话又一次让她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我……我……”

她双颊涨得通红，明显想反驳却又无话可说，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

二人前后脚进门。

室内的热气扑面而来，冷热交替下，谢夷则哆嗦了下。

“我做了汤。”玄关处，正解下围巾的王婶瞅见颇为真情实感，“小先生，我去盛碗来给你暖暖身子。”

“汤？”谢夷则思忖。

他记忆中仍保留着出门前所看见的一切，即王婶将某种不知名的粉末加入汤中。

肉眼看见，他眸色深邃凝视王婶良久后，错开视线，将一切压住不表，貌似顺从地坐到了餐桌旁。

“那就劳烦王婶了。”谢夷则支着下巴道。

王婶明明没从谢夷则脸上看到任何怀疑和审视，所有表情和往昔一模一样，但她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我这就去盛汤。”如同擂鼓的心跳让王婶几乎听不清自己从自己口中吐出来的词句，堪称竭尽全力，她方抑制住自己颤栗，同手同脚进了厨房。

推拉门拉上，将她与谢夷则的视线隔绝开来。

少了芒刺在背的注视，王婶长舒一口气，甚至没有多余的力气走到灶台，她倚着门框缓缓坐下。

适时，她放在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贴着肉颤动的触感让几近草木皆兵的王婶跳了起来，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王婶？”听到动静的谢夷则隔着门板问。

“没什么……没什么”王婶捂着嘴摇着头。

谢夷则再度确认：“真没什么吗？”

感觉到谢夷则与自己仅有一步之遥的距离，王婶本能地发颤，为了抑制颤抖的声线，王婶拧着自己胳膊内侧的嫩肉，疼痛加持下，她让自己保持清醒，“我就是被烫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先生。”

“没事就好。”门外谢夷则轻啧一声，有意又道：“王婶，我先上楼，待会你把汤端到楼上来。”

因为是谢夷则有意为之，将脚步声加重，在王婶耳中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唯剩灶台的陶瓷汤罐沸腾时咕噜咕噜的声响。

灶火气让她逐渐心安了下来。

手机还在震动，王婶手指僵硬地将它从口袋中取出。

屏幕上显示的是串没有标识姓名的数字，但这串数字却烙进了王婶记忆中。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推拉门将头探出去仔细地确认了谢夷则是真的不在一楼后，方谨慎地接通电话。

“江沅……”她唤出这个名字后就沉默了下来。

“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六点钟在谢家门口的路上见面吗？”电话那头，江沅一上来就直接逼问。

王婶缩了下肩膀，解释道：“我出门的时候撞上了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