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政治家是这样炼成的 - 读人新裁:中国历史人物的典型经验 - 臧峰宇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第3章政治家是这样炼成的

古往今来,帝王们纵横捭阖,改变着历史的面貌。在这些辉煌的文功武治之伟绩背后,他们充满谋略的目光是经过隐忍、暴虐,甚至杀戮才成就出来的,这实际就是霸道和王道。

郑庄公:兵不厌诈的另类虚伪

深沉的智慧

深沉可能源自本性,也可能由于生活的变动引发的沉思,进入沉思之境者试图理清某种策略。乏智者进攻智者的时候,如果不是过高地估计了自己,就是在侮辱对方的智慧。在纵横捭阖的局势中,郑庄公始终处于主动地位。

深沉是品读生命的投入状态,古之英杰大抵都曾领悟这种状态提升的境界,今人所谓“来点儿深沉”实则以作秀的方式呈现男性的本色。真正的深沉是一种内心的忧思而不是表情的僵硬与刻意的冷峻。

郑庄公寤生出身贵族,其祖父郑伯友是为周幽王抵抗犬戎而死的大将,其父郑武公亦以打退犬戎而闻名。郑庄公出生的时候,其母姜氏因难产而受惊,从此不喜欢他,而对后来生的段倍加爱护,并试图使段得到王位,“欲立之,亟请于武公,公弗许”,母子之间遂有隔阂。

郑庄公接替父亲职位后,继任周平王的卿士,姜氏要求庄公把“制”这个城封给段,遭到庄公拒绝。后来姜氏又要求封段于“京”这个城,郑庄公本意不愿为之,却也无可奈何,“姜氏欲之,焉辟害?”姜氏提醒段,早作准备以谋取王位。

抵达京的段紧锣密鼓地招兵买马,严加训练军队并大举维修城墙,从索要京到如此活动,其意不难猜得,很多大臣都建议郑庄公及时除害。郑庄公表面上不以为然,但表面的平静未必代表心中平静,心中的波涛可能呈现为脸上的一汪湖水,他留意其弟所为:“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在不义行得不足以自毙时,郑庄公待之,当共叔段要西部和北部边境的城镇暗地投靠自己,接着明目张胆地将之划归己有,并准备好步兵及兵车时,郑庄公仍不动声色:“做不义之事不会得到大家拥护,越地广人丰,罪孽越深重。”及至对方即将采取非常手段,郑庄公佯装去参见周王,姜氏认为机会绝好,遂想为共叔段偷偷打开城门,以便里应外合。

事实上郑庄公并没有去办事,而是占据战争主动权,暗地派人埋伏在共叔段的信使必经之路,截断了姜氏与段的联络。他派士兵扮成买卖人的模样混进城去,瞅准时机在城门楼上放火,继而一举攻占了“京”。举手之间大获全胜,共叔段逃到鄢,为郑庄公所追杀,最后走投无路而自杀。段自杀后,庄公闻讯跑去抱尸痛哭。

这个精通韬略的国君是个优秀的表演艺术家,明明设计杀害了弟弟,却跑去表达自己的悲痛。这个举动很让周围的人们感动,众皆称其为“仁者”。

郑庄公大概是有史记载的最早成功运用虚伪之术的春秋人物,他冲破权力的表层,深知空有其名其位而无权无势没有用,除掉弟弟的全程都十分“仁厚”,事后又致信姜氏,并将其安置到城颍,“不到黄泉,我是不会见我的母亲了”。

这个做法似乎不妥,放逐母亲毕竟说不过去,郑庄公也觉得过分了,因而左右为难,要挽回“仁厚”之名,则破了当日的誓言;始终不见母亲,又很难挽回名誉上的损失,沽名钓誉的他愿意使用“春秋笔法”,使原本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先是命人筑“望母台”,思念母亲时登台眺望,后来有个管理边界的小官颍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为其挖掘隧道,遂其两全之愿,把姜氏接进去,使庄公得以在“黄泉”与母亲相互原谅:“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

就任周王的卿士之后,郑庄公的权势进一步扩大,引起周平王的警觉和不满。郑国与周王室之间产生矛盾,周王在礼节上与郑庄公相互易子为人质,但脸面上都不好看。

周桓王继位后,由于不满郑庄公专横跋扈,采取强硬措施缩减其权势,双方的矛盾逐步扩大。郑庄公派人割掉王室的麦子,大有挑衅味道,周王干脆罢免其卿士职位。

郑庄公不再朝见周王,周王问诸侯:“王室多故,予安逃死乎?”诸侯皆答愿辅佐周王室,周王率陈、蔡、卫等国军队讨伐,庄公以“鱼丽”阵迎之,周王被一箭射中肩膀,“葛之战”以周王败归而结束。当晚,郑庄公派人问候周王及将士,愿与王室及诸侯和好。

这个过程也是“顺理成章”的,郑庄公运用的是“欲噬者爪缩,将飞者翼伏”的阴险忍术,以权力欲而生的残酷搏斗令人震撼。中计者无怨言,旁观者无谤言,“仁者”最终走上了“成功”之路。

与郑庄公相比较而言,周王室一步步走上被动的道路,此乃主动者引导的结果。周王室伐郑失败之后,周王“受天有大命”、“辅有四方”的威严逐渐垮掉了,以一国而敌周王室统率的“多国联合部队”而获胜,确实很不容易,在纵横捭阖的局势中,郑庄公始终处于主动地位。

战胜“多国联合部队”不是他的目的,当周王名存实亡之际,他采取联合齐、鲁夹击宋、卫的策略,游刃有余地以“远交近攻”的方式,对付东边的宋国和北边的卫国,后又将许国一分为二,使之受到郑国控制,继而全歼来犯的北戎,终于成为春秋初期的霸主。霸主的策略炉火纯青,其欲擒故纵得妙笔生花,实在耐人寻味,在“礼崩乐坏”的春秋末期挽狂澜于既倒,确实值得叹服。

作为问题的另一方面,沽名钓誉的郑庄公没有为自己迎来好名声,历史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女孩儿。霸主胸怀世界,但人的权力欲不是无边的海洋,人性的弱点更应该得到规避,这样才能使人生更加完美,否则就可能在荒诞的阴影中不能自拔,被权力的黄金绑住自由飞翔的翅膀,最终在豪华的苦难中失去最起码的快乐。

从策略方面看,郑庄公没有处理好继承人问题,尽管预见到问题发生的可能,“我死后,郑国自此多事矣!”却没有改变问题走势的办法,同他与段争夺王位一样,其子昭公和历公水火不容,但二子皆没有其父的手段,郑国陷入乱局,此后三十年间,郑国六易其君,从此由盛转衰,霸主之位不再。

历史王朝的兄弟之争多矣,之所以置亲情于不顾,盖因权力遮蔽了感情的视野。诚如古乐府《鸡鸣》诗曰:“兄弟四五人,皆为侍中郎。五日一时来,观者满路旁。黄金络马头,何煌煌!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旁;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树木身相代,兄弟还相忘!”四五个兄弟都是“侍中郎”,马头上都是“黄金络”,在外人看来热热闹闹,其情意如何却是另外一回事,“相忘”之事并非罕见,从诗中引出成语“李代桃僵”之讽意颇能说明权力的异化功能。

从实际情况看,“萧墙之祸”在古代社会频繁发生,更何况,“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古之霸主皆觉其视野广阔,其实未必然,权财皆为身外物,缺少这种身外物可能寸步难行,拥之过多也不是什么妙事,但可惜霸主们不懂得规避。

楚庄王:韬光养晦方能称霸

政治家的高超谋略

封建社会的智者之所以有发展空间,在于他们把握传统政治中必需的权谋之术,因而高水平地运用政治观点、派别力量和施政方针。当条件不允许的时候,智者隐忍不动,甚至打扮成无所作为的样子,一旦时机成熟,立即跃马扬鞭。

历史上大有作为的人往往是经历风雨之后才能见到彩虹,根据客观情况调整自己的对策,从中展示成功的内在生成机制。“长策挫吴豕,雄图竞周鹿。万乘重沮漳,九鼎轻伊谷。”唐代李百药诗《郢城怀古》描绘了楚庄王饮马黄河、问鼎洛水的气概,这番气概的激昂着实经历了一个长期的过程,其间体现出智者的方圆之道。

楚庄王最初的表现很难让人觉得他是有作为的君主,登位三年从不发号施令,终日郊游狩猎,沉湎于声色中:“有敢谏者,死无赦!”晋国趁机拉拢归楚的国家。大臣伍举见状冒死进谏,进谏时庄王左抱郑姬、右抱越女,坐于钟鼓之间,伍举请庄王猜谜语:“有鸟止于阜,三年不飞不鸣,是何鸟也?”

楚庄王心里明白,便悠然地答道:“三年不飞,飞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将惊人!”

楚庄王的回答十分机智,而他本人也确实充满智慧。他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出手,在什么时候示弱,而不是整天紧张兮兮、摩拳擦掌。缘何有这番景象?世间万事万物无不处于运动变化中,看到各种变化的可能通路,并在这些路上适当地安排生长空间,是处世智慧的高超之处,否则,仅仅独行在光明大道或羊肠小道上,都可能遭遇难以逾越的坎坷。

过了一段时期,楚庄王仍然没有动静,大臣苏从又去劝说。庄王抽出宝剑要杀之,苏从无所畏惧地劝谏,庄王终于罢淫乐而亲理朝政,伍举、苏从得到重用。

楚庄王这招儿挺绝,他要改变原来的窘境,以更深沉的风度登场,因而以淫逸的表象查验周围的臣子到底是什么态度,以往奉承拍马的人都被撤职。“国人大说,是岁灭庸。”

在攻打庸人时,由于粮食匮乏,楚庄王“振廪同食”,与士卒吃同样的食物,这个懂得方圆之道的国君知道在很多事情上姿态很重要。遭庸人抵抗后,楚庄王七战七佯败,使敌人放松警惕,最终使庸人遭到大败。

顾栋高在《春秋大事表》中认为:“灭庸而楚内乱夷矣……楚之外援固矣,灭庸以塞晋之前,结秦以挠晋之后……早知其有窥觎周鼎之志矣。”说他有“窥觎周鼎之志”,似乎并不矫情。

楚庄王采用深度发展的途径,鉴别清浊,整饬吏治,缺乏预设的环境,没有出奇手段,不可能“所诛者数百人,所进者数百人”。政局重整之后,楚庄王着手制造武器,操练兵马,收服南方。

为了彰显楚国的兵威,楚庄王特地在周郊举行大检阅,当时的周天子徒有虚名,见状很是担忧,派大臣王孙满慰劳楚军,楚庄王问王孙满:周王宫的九鼎轻重如何?似乎暗示他要夺周天子的权力。王孙满机智应道:国家的强盛主要靠以德服人,不必打听九鼎轻重。

楚庄王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没有灭周的条件。为了着力发展国家,他请楚国名隐孙叔敖当令尹,开垦荒地,挖掘河道,奖励生产,国家强大之后,国君就有了说硬话的资本。楚国逐渐平定郑、陈内乱,与中原霸主晋国发生冲突时,晋国突遭惨败,人马或死或逃,跌落黄河者甚众,楚庄王没有赶尽杀绝,因为已经洗刷前辱、一鸣惊人,“何必多杀人呢?”这只“三年不鸣”的“大鸟”开始展翅高飞了。

《吕氏春秋》载:“世人之事君者,皆以孙叔敖之遇荆庄王为幸……”楚庄王任用孙叔敖提倡法制,注意缓和国内矛盾,使经济快速发展。为取得西北发展通路,他曾7次进攻郑国,乘胜攻灭萧国,彻底包围宁国,直至攻灭晋国。这番努力是不能缺少耐心、修养和胆识的,而这种素质的背后是运筹帷幄的智慧,楚庄王的韬光养晦说明,该“方”的时候不能“圆”,该“圆”的时候不能“方”,事情的成功在于适宜的方式及其对应的恰当内容。

楚庄王并非不能纳谏之人,刘向《说苑》言:“周楚庄王好猎。夫人樊姬谏不听。遂不食肉。王改过。勤于政事。”对国家大事来说,打猎之类毕竟属于琐事,琐事可以随时纳谏,但关乎国家发展大计的建议则须深远思之,特别是周朝末年处于混乱中,道德之类约束大抵不能奏效,黄仁宇先生说:“我们该如何解释此种矛盾:一方面有人在劝说所有的王侯与政治家要具有恻隐之心……另一方面却有人提倡只要目的纯正,便不怕手段不纯正。”

君主何去何从?都不能想当然。楚庄王并非荒淫之徒,据刘向《新序》载:“楚庄王谋事而当,群臣莫能逮,退朝而有忧色。申公巫进曰:‘君退朝而有忧色,何也?’楚王曰:‘吾闻之,诸侯自择师者王,自择友者霸,足己而君臣莫之若者亡。今以不谷之不肖而议于朝,且群臣莫能逮,吾国其几于亡矣,吾是以有忧色也。’”但忧愁不能改变国事,楚庄王之所以称霸,智慧恰在其中。

宋国投降楚国后,楚国和晋国南北并霸,楚国攻打鲁国时,晋国不敢干预,丧失霸主地位。楚、鲁、蔡、许、秦、宋、陈、卫、郑、齐、曹、邾、薛、14国在蜀结盟,正式推举楚国主盟,楚庄王成为中原霸主。

庄子曰:“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春秋五霸皆为“大鸟”,从齐桓公、晋文公、宋襄公、秦穆公到楚庄王,前前后后的“五霸”大都是处理方圆之道的高手,“方”是“圆”的重要补充,“圆”是“方”洒脱的前提,从而形成民族精神的圆融意境。

观察不同的事物,我们往往会采用不同的标尺,正如站在不同的角度,会得到不同的判断结果,多元的判断方式体现了思考的辩证态度。

楚庄王的最大成功在于能在恰当的时间作出准确的判断,对这种判断的结果采取不同的实现方式。感觉低迷的时段可能正是磨炼自己的机会,有志进取者在短暂的困惑期运筹的是如何东山再起,他们不会把困难和挫折当做事业的天敌。

“尺蠖之曲,以求伸也;龙蛇之蛰,以求存也。”这正如战国的金虎纹,仅仅图案本身就是虎,圆虎也是虎,而虎的状态可以改变,虎有时候也要睡觉,但是猫醒了毕竟是猫,虎睡着了毕竟是虎,虎性是无论如何不会变的。

秦始皇:务实的暴君

劝君少骂秦始皇

作为秦王朝开国之君,嬴政在位37年,持有历史专利商标。毛泽东多次肯定秦始皇的历史功绩,大概与在中国古代能做实事者少矣,务虚者甚多有关,秦始皇是“千古一帝”和“暴君之首”的集合体,但是他做了很多实事,因而应当肯定。

中国封建王朝的历史始于嬴政,其自称“始皇帝”,可谓名副其实。13岁即王位的他创立了不凡伟业,也经历了大风大浪。其创业并非一帆风顺,国政起初为其父吕不韦等把持,不称吕不韦为父盖因其名不正而言不顺,他名义上是秦庄襄王之子,血统高贵是也,嬴政亲理国事之后,很快平定朝中叛乱,对生父亦不留情面,决意免其相职,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才俊打算做一番大事。

纵观中国政治,以统一为常情,以分裂为变态,即使长期处于分裂状态,统一仍属众望所归,何况嬴政具有雄才大略,他开始任用李斯等谋臣部署全国一统的战略。

政局分久必合,国家亟须统一,单从治理水患上就可以看出其重要意义。当时诸侯国之间的筑堤已严重妨碍彼此安全,“六岁穰,六岁旱,十二岁一大饥”。水源的不合理使用和水灾发生后的不相互接济,导致隐患不安,“天灾流行,国家代有”。黄仁宇先生说:“大国控制资源愈多,对赈灾恤邻更有效,参附的更多,是以有自然的因素支持兼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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