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尾声

王副厅长坐在机关宿舍大院门口的长椅上，边晒太阳边看手中的报纸。冬日暖暖的阳光打在他满头的白发上，每根发丝都熠熠闪烁着银光。因为退休了，他不需要抛头露面，人也慵懒了许多，连平时不敢马虎的给头发焗油的事都省了。从门口过往的习惯了看他满头黑发的机关同事们，都差点没认出这就是那个在副厅长位置上坐了十来年的老领导来。他老了，仿佛一夜之间，就从一个精力充沛的官员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王副厅长平静而安详地看着手中的报纸，有个整版是关于一个妓女被杀的报道，文章对被害人充满了深深的同情。这几天月城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谈论这起案件，王副厅长特意跑到门口的传达室找这张报纸看。他很认真地从头到尾看完，看累了，就抬头去看天空。阳光很灿烂，天很蓝，几片苍老的浮云飘在天上，一动不动，仿佛画上去的。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王副厅长脑子里突然想起这么一幅对联，出自什么地方，记不清了，但很符合他此时的心境。现在他已经适应了退下来的生活，无官一身轻，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甚至连焗发这样的事也可以免了。

但他偶尔会想想一个人：梅子。李梅去了西藏一个什么地方，临走前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他没有多说什么，这是她自己的决定，他无权干涉。此后他再也没她的消息，也无从联系。他想：她的确不会回来了。

让他高兴的是，他很快就可以抱孙子了。几天前消失了很久的儿子突然从北京回来，还带回来个挺着六个月大肚子的媳妇。儿子现在在北京开了家公司，专做音乐艺人经纪业务，他西装笔挺，风度翩翩，与以前那个邋里邋遢，一身牛仔装扮的儿子判若两人，他都差点认不出了。儿子是专程送媳妇回来生产的，说孙子生下来就留在家里带，公司业务忙，孩子带在身边不方便。王副厅长很高兴，说自己退下来正好闲着，带孙子的事就交给他了。

接近中午了，下班的人们纷纷回大院的家中吃饭休息。脚步匆匆的人们没有太多地去注意王副厅长，有几个认出他来的，很惊奇地和他打招呼。王副厅长并不在意大家对他的态度，冷淡也好热情也好，他无所谓，只要自己感到平静舒心就好。

远远地他看到儿子朝他走过来。儿子对他很谦恭，老远就叫了他一声爸。他没听见，儿子走到他身边，说：“爸，妈叫你回家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