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乌鸦（一）

当听到傅理说出上述话语时，调查团队员们首先统一的反应，都是错愕。

随后数秒钟，在令人窒息的静默里，每个人脑中都瞬间在思绪翻腾。

“全死了？这不可能……因为……这不可能……”嘉嘉嘴角微微颤抖——她不至于当场哭出来，但是心中的震动愈演愈烈，难以平息。

“原来这是真的。是谁干的？土匪吗？”梅子心想。

“狼头游击队干的吧……”杨瀚心中也在考虑着凶手的人选问题。

但知雨与那三个年轻人的想法不同。她的考虑又进了一步：

“这老家伙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他会是在骗我们吗？如果是欺骗，那么目的是什么？如果是真的，那么上一任调查团员们的尸体或者坟墓又在哪？必须一一问个明白。”

而老张则眉头紧锁。

他以自己的经验，已经考虑到了更深的一层。

他感觉傅理这老家伙不像是在说谎。因为此时此地，此人丝毫没有说谎的必要。

他想到了更惨烈的一种可能性：

“上一任调查团，该不会是在这里，被这里的人们给——”

想到这一层，紧张的气氛不断在他周围空气中弥漫，令今晚这片保护区里原本应当是清新香甜的空气，闻上去反而是危机四伏。老张藏在桌子下方的右手，逐渐朝自己的右边大腿内侧伸去。

正如过去几次一样，这一回，他那把防身用的不锈钢尖刀，也藏在那里。

“各位，还请节哀顺变。我刚刚说的，其实只是我的推论。”傅理像是完全没有见到调查团众人的异状，或者是他见到了也不以为意——他沉稳地慢慢举起手边酒杯，自己喝了一口，慢悠悠地继续对众人说道：

“但他们一定是凶多吉少。”

知雨对他请示道：“傅团长，能否麻烦您，尽量详细地告诉我这件事情？毕竟他们也是我们的前辈，我作为本次采访团的团长——”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工作。”傅理朝她摆手，脸上表情纹丝不动。“我其实已经明白了。你们这次的采访团，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他们的死活调查清楚对吧？至于我们这些小地方人，和这些小地方的事情，你们也只会关心跟他们死因有关的一方面。甚至于，你们现在心里已经在猜测了，猜测我们这群人，我，还有我的儿子几个，就跟你们那些前辈们的死有关系。对吧，沈小姐？”

对于傅理这样年龄、层次、知识结构的人来说，知雨这些年轻人们言行举止背后的深意，他只需稍稍接触，就可以迅速看透。

作为回应，调查团五个人，全都表情冷峻严肃地凝视着傅理。

傅鸣和傅海两人也不再动手进食，而是同样神情冷峻，目光不断在队员们和傅理之间晃动游移。他们两人心里已经做好了发生任何突发情况的准备。

但只有傅淼一个人，看上去根本就搞不清楚情况——他依然在埋头吃着菜肴，一边吃一边皱着眉头，嘴里小声嘟哝着什么，似乎是在抱怨饭菜不合口味。他进餐和嘟哝时所发出的声音，成为现下房间里唯一能够听得到的声响，反而更加衬托出此时此刻气氛的剑拔弩张。

“好。我解释给你听。”

傅理放下酒杯，从工作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木头盒子，从里面抽出一根罕见的深棕色卷烟，用火折子将其点燃，深吸了一口。

吐完第一口烟，他开始回忆。

“那是去年的事。对，就是去年秋天，十月到十一月之间。那时候，连我们这边都已经天冷下来了。

“你们所说的调查团，那时候就像你们这次一样，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几个人开着一辆车，从北边的旧长江河道的沼泽地里冒出来。其实要我来说，他们虽然是几个社会阅历丰富的中年知识分子，但论生存能力还不如你们，本来他们要是跟你们一样，选择走西边的废墟地和野草地的话，可能还不至于……总之，那时候，他们是从一条最难、最危险的路线，从旧河道里绕路，在我们现在脚底下这座金山的正北边，从沼泽草地里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