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唯一的你（12）
在陆轻岚的暗中相助之下，程丹丹顺利离开深山，来到高德县县城外。
她原本想进高德县县城做工，奈何没有路引，害怕进城会被守城的卫兵抓进监牢，或者遣送回桃溪庄，便歇了心思。
借口家中无人，又找不到住在县城的姑妈，程丹丹借住在县城郊外的黄家。
当晚，黄家遭贼人翻墙，一个贼人被黄老太太提前挖的陷阱扎穿脚，一个贼人被老鼠夹咬了大脚趾，逃跑时叫篱笆挂住，遭了山鬼附身的程丹丹一顿痛揍。最后一个贼人最幸运，没有受伤见血，只是被飞来的木柴砸晕。
黄老太太感念“程丹丹”摁着贼人殴打的厉害本事，硬是把程丹丹留在家里，说要好好招待她。程丹丹也机灵了那么一回，顺水推舟，在黄家住下，给黄老太太和黄老太太的儿媳妇何氏分担家务等杂活，又帮忙砍竹子削篾条编竹器。
如此十多天，黄老太太觉得程丹丹是个好姑娘。甭管这姑娘遭遇了什么，心地是不错的，遂提出收养她在自己膝下，从此以母女相称。
程丹丹当时就懵了。
母女吗？
她想到自己阿娘。
阿娘和阿爹生了六个孩子，一个刚出生不久就患上热病夭折了，一个活到四岁，可能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拉肚子拉死了，养活的只有三个哥哥和她。
三个哥哥都是阿爹阿娘的命根，她这个唯一的女儿是赔钱货，早晚要嫁出去，据说她才学会走就帮家里干活了。
好不容易大哥娶了媳妇，大嫂看着老实，实际上满肚子都是心眼。
在生下一个男婴之后，大嫂就变得懒惰起来，成天吆喝她做着做那，把她指使得团团转没个空闲。
等到二哥娶媳妇，这二嫂比大嫂还要厉害，才进门，二嫂就让她打洗脚水，洗完脚还叫她进屋把洗脚水倒了，木盆也要洗干净。
那时候，阿娘好像很生气，揪着她的耳朵问她为什么这么贱，身为小姑子，居然巴巴地跑去给二嫂端洗脚水、倒洗脚水。
程丹丹不聪明，想不通阿娘生气的原因。
给二嫂端洗脚水是不对的吗？
她给大嫂端洗脚水的事又要怎么说？大嫂的洗脚水她可以端，二嫂的为什么不能？
到了现在，程丹丹隐约想明白了。
阿娘不许她端洗脚水，是因为二嫂让她端洗脚水这件事是二嫂给他们家的下马威。她端了洗脚水，那么整个程家都会显得低二嫂一等。
所以，二嫂一直都比大嫂神气，甚至阿娘也得让着二嫂。
而阿娘在二嫂身上受了气，都会找她发泄，骂她的声音一年到头没断过一天，打也是常有的事，程丹丹不曾反抗过。
程丹丹唯一的一次反抗，是跑出家门，躲进山林。
她不认为这是对的，她一直在自责，一直认为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黄老太太这么好的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做她这种人的阿娘？她不配拥有这么好的母亲，她不孝，她有罪！她会连累老太太的！
“丹丹，怎么了？”黄老太太关切地问，“你是不是不愿意？不要紧，你不愿意就说，我不会责怪你，你也不要自责。呵呵，我说和你做母女，倒是忘了，你非我生，亦非我养大，我何德何能拥有你这样乖巧懂事的闺女……”
“不、不是的，您很好……”程丹丹吸着鼻子，泪水在眼眶里滚动，“是我不好，我一点都不好，我根本不配做您的闺女，我不是好姑娘！”
“莫要哭，好姑娘，你样样都好，哪里差了？”黄老太太递给程丹丹一块手帕，“擦掉眼泪，别想这事了。”
程丹丹抹着眼泪，低头应了是。
黄家和睦团结，黄家老太太持家有方，借住在这样和气的家庭中，在程家遭受的不公和劳累就像一场梦。程丹丹喜欢不吵架不闹矛盾的黄家，记忆中阿娘的打骂、嫂子的使唤、阿爹和哥哥们的冷漠，仿佛都远去了。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黄老太太提出收养程丹丹的第二天，就有一个下巴长着大黑痣的媒婆登了黄家的门，要给程丹丹和本村的一个老鳏夫说亲。
“丹丹丫头是你娘家外甥女，是吧？”媒婆嗓门大，说出黄老太太收留程丹丹用的借口，“她生得黑，又瘦又矮，胸脯小，屁股也小，一看就知道是不好生养的。好在咱村子里的六指老汉不嫌弃，肯娶她过门。六指老汉你也认识，有儿子有闺女，儿子娶妻生子了，闺女也嫁到好人家去，要不是老汉的婆娘死得早，他的婆娘也能被别人叫一声太太哩！”
“六指那个家伙，都四十多五十岁了吧？”黄老太太呸了一声道，“一个老汉，还想娶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做老婆，他以为这是躺下来做梦吗？你可以走了，咱家不欢迎你。”
“哎，你别嫌弃人家！六指老汉是老了点，可年纪大的人会疼媳妇，是不？你这娘家外甥女嫁给六指老汉做媳妇，也不用伺候公婆什么的，反而有现成的儿子儿媳伺候她，她肯定不会拒绝！”
“话说得好听，那六指老汉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你怎么不自己嫁过去？哦，对了潘媒婆，你不是有个十五六岁如花似玉的闺女吗？把你那闺女嫁给六指老汉，便是不给嫁妆，六指老汉也愿意下聘礼！”
“呵呵，咱说的是你娘家外甥女丹丹丫头的亲事呢，你扯我闺女身上作甚！”
潘媒婆不乐意了，又贪六指老汉给的谢媒钱，忍着不喜欢道：“丹丹丫头孤零零的跑来投靠你，包袱什么的都没有，就身上一套破烂衣裳，可见家里是穷得不行，还没有男人撑门户。她没有嫁妆银子，长得也难看，如何嫁得好人家？黄姐姐，不是我贬低你这外甥女，她若错过六指老汉这门亲事，以后绝对遇不到更好的人！”
一通话传进程丹丹的耳朵，提着水壶从厨房里出来的程丹丹抿着唇，眼圈泛起红色，心里难过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