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怅然意乱

送芸姝来城郊驿站的车夫并不知芸姝在里面遇见了什么人，也不知驿馆中发生了何事。

他只是见芸姝自从驿馆出来之后，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整个人是仿佛经历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之后的那种疲惫。

他只是遵从老夫人的安排，一路上避开府上其他人的注意，悄悄将芸姝送到这城郊驿站来，所以此外的事情，他也没有再多问。

何况芸姝也只是个老夫人身边的婢女罢了，他也没有多关心在意她的必要。

此时的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从头顶这块浓重的铅色来看，只怕今夜又会下一场大雪。

车夫不停地挥鞭驱驾着马儿，催赶它不停地奔跑着，若不如此，只怕大雪飘下后将路面浸湿，马儿受冷，马蹄会因此打滑，而迟迟不能赶回将军府。

这辆虽精巧却不破旧的马车疾驰在小路之上，激荡起阵阵扬尘。

在空旷的路上，响亮的马蹄声能传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由于跑得太快，且路面又有些凹凸不平，马车之中的芸姝险些要从座上颠簸下来。

那车夫丝毫未顾及到车内芸姝的感受，只顾着一个劲儿地赶路。

车内的芸姝沉默着，双眼无神而又涣散，也未在意这晃荡。

她脑海中回荡的依旧是方才在驿馆之中听过的话语。

芸逸的死。

复国报仇的大计。

旧部们的关心。

阙哥哥承诺的带她离开。

......

这一切在芸姝的脑中不断嗡鸣着，让她觉得头痛欲裂。

她没想到，与南唐旧部重逢的喜悦，竟这么快就被其他的事情冲淡。

本想只为重逢之事而喜悦，却有不得不因为其他的事情而格外心烦意乱，思绪纷绕。

芸逸的死仿佛向一把利刃在她心间割开一个口子一般，让她格外疼痛。

没想到芸逸逃了一路，却在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被人残忍杀害。

她在吴国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对吴国的任何一个人，兵士，官员......产生过任何怨恨和怨尤，就算他们再怎么羞辱她，欺负她，贬低她，，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可自从方才听说了芸逸是惨死在吴国兵士手中时，她顿时对吴国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仇意。

不知道芸逸究竟是死于谁的手下，也不知道杀死芸逸又是谁的命令，这让她更为难受。

此刻的她，无论看到谁，都觉得他会与芸逸的死有关，就连对待这驾车的车夫，芸姝也不想有任何好脸色对待。

南唐带领军士的武将有不少，究竟是哪家向芸逸下的毒手？又是谁下了这么残忍的命令？

任何人都有可能，包括待会儿芸姝就要赶回的邵家。

邵家父子二人为吴国打了多少场仗，恐怕连他父子二人都数不清楚，谁知道是不是他下的命令呢？

芸姝一想到仲轩那张脸，想到他挥剑时的模样......她根本不敢设想芸逸在逢遇吴军之时究竟经历了怎么样的痛苦。

她的心中仿佛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一般，格外沉重，无法呼吸。

旧部们的复国大计依旧在不停的筹划之中。

对于军事与治国之事，芸姝一窍不通，她也不知道复国之计该如何经行......可她知道的只有，区区三万人，要谈复国，可谓是天方夜谭。

南唐二十万军都不敌北祁的侵杀，又何提三万人呢？

可况如今他们不是当时身受重伤，就是被战乱吓得不轻，恐怕也不似当年南唐军那般的勇猛无敌了。

单凭这三万军力，想要复国，只怕永远也不可能。

阙哥哥说几日之后便会带她离开将军府，可离开之后，她又能跟着他们去哪里呢？她一个弱女子，今后就要这般跟随他们踏上这条复国报仇的道路了吗？

此一去，只怕再也没法回来了......

她好不容易才在将军府之中找到了一丝安定之感，好不容易才适应了那平淡踏实的生活，若是跟随着典阙离开，恐怕今后的生活，就不似现在这般简单平淡了。

可对于母国的灭亡，她作为南唐王室的最后血脉，不可能撒手不管，她能想象当时王宫被血洗的场景，她能想象到南唐子民被残忍杀害时的哀嚎于哭喊。

可她一个弱女子又能怎么做呢？

典阙一行人毕竟是男儿，血气方刚了些，若是她不加以劝阻，任由他们就这样去想北祁寻仇，就好比是以卵击石，只怕这好不容易存活下来的南唐子民也要就此葬送了性命。

对于复仇一事，恐怕还需再从长计议。

他们现在既无一支像样的军队，也没作战用的装备，何况最重要的就是，他们甚至连一个光明正大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倘若真的朝北祁出兵，只怕最后连一个逃退的地方都没有。

在典阙说要带她离开的那一刻，芸姝其实是无比喜悦的，可是此刻芸姝莫名其妙地竟有些舍不得。

她并不是舍不得她生活了将近七年的吴国，她如今无家、无亲、无依、无靠，不管身处何处都如此，她放不下的，仿佛是这里的人。

那一个她莫名其妙会去在意，他总是会将自己的目光和注意力吸引过去的人。

芸姝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的所思所想，每一句话，都会牵引着她的思绪。

她放不下这种思绪，也理不开这其中的纷纷扰扰。

再加上芸逸的死，她本就压抑的内心，如今更乱更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