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三年

三年之后。

长大了不少的路依芦背着一把重剑出现在一处大殿之上。

大殿中没有其他人，只有当年带走她的那名老人。老人背着双手背对着路依芦，似乎并不知道路依芦已经到来，只端详着面前不断翻涌的云海，看得津津有味。

但路依芦丝毫不敢马虎，恭恭敬敬对着老人行了个大礼，口中唤道：“师父。”

“来了啊。”老人没有转身，反倒指着面前的云海问道，“徒儿，你看这风景如何？”

路依芦探头看了一眼，便知道了老人的意思，“看来世间又该热闹了。”

“哈哈！不愧是我徒儿，领悟能力非凡！”老人夸奖道，看向路依芦的目光一如当年慈祥。

“是师父教导有方，徒儿受教而已。”路依芦恭谨道。

“呵呵。”老人笑着摇了摇头，“你啊……真是谦虚过了头。天资这种东西可不是教一教就能有的。”

“徒儿受教。”

“呵呵。算了。”虽然嘴上说路依芦谦虚过了头，但老人对路依芦太满意了，便也不急着纠正她，又问，“你还记得你来我这儿多久了？”

“徒儿在师父门下修行已满三年。”

修行！一个曾经的路依芦从不知道的词汇，如今却是她生活的重心。路依芦也没有想过，当年的她错把面前这位老人称作“尊者”，但实际上，不仅这位老人不是“尊者”，还是一位真正的仙人！而她也拜入了仙人的门下，误打误撞成了一名修仙者。

“时间过得真快啊……”八斗老人感慨道。

路依芦看着八斗老人没有半点变化的外貌，心想：快吗？其实一点感觉也没有吧。

当年，八斗老人带走她的时候说她天资过人，想收她为徒，问她可有其他想法。

路依芦纳头便拜，没有半点犹豫，口中喊道：“徒儿拜见师父！”生怕自己动作晚了半秒钟，便被人赶出门去。

就这么糊里糊涂的。

但这三年来，八斗老人的悉心教导之下，路依芦也渐渐明白了，当年遇到八斗老人是她的福分。要不然，以她当年那惶恐不安又对世道没什么了解的性子，怕是此刻还在生与死之间挣扎着。

世道，不是什么好世道。路依芦在刚刚了解八斗老人的实力的时候，曾经问过他，为何不出手拯救苍生。

“那是你的天责。”当年的八斗老人是这么说的，“而我，只与天斗。”

开始修行以后，路依芦一心想为这世道做点什么。她还记得饿死的母亲，记得病死的父亲。她觉得有本事了就该做些什么。八斗老人拗不过她，便让她自行下山。然而，路依芦下山之后却发现，这世道似乎毫无半点值得拯救的样子。

世人为自己的一口饭，可以丝毫不顾及将死的亲人。为自己的一丝暖，他们可以挖出刚刚下葬的人，并弃尸荒野。

路依芦印象最深刻的，是自己为了救一个孩子，被强盗抓住的事情。孩子不回头地跑了，路依芦无所谓。但是当她看见那个孩子出现在那群强盗之间时，路依芦真的困惑了。

这世道，还值得拯救吗？

“莫强求。”八斗老人带回来满身是伤的路依芦的时候对她说，“人各有机缘。”

“机缘是什么？”

“我遇到你，你遇到我，这就是机缘。”

“所以要顺而为之？”

“所以要追求道。”

“道是什么？”

“道就是你找到的你想做的什么。”

路依芦自觉懂了。如今她想做的，便是顺而为之，旁观这世道！

八斗老人没有反驳她，只是意味深长地摸着胡子，笑盈盈道：“与天斗，其乐无穷。”

路依芦便也笑了。既然师父说他只与天斗，那就看他斗吧。

“三年了，你还不曾见过你师兄师姐们，他们都在世间修行，没那么快回来，你以后也会如他们一般去世间感悟你自己的道。我本意是想让你多修行些时日后再谋划感悟之事，但你铸剑在即，却对此道仍未有所进益，不如先去世间试炼一趟，等铸剑后再闭关修行？”

八斗老人眼睛望着翻滚的云海，口中询问着路依芦的意见。

“徒儿全凭师父做主。”路依芦再行礼。

“呵呵。我可不能帮你做主，铸剑能否成功，全凭你自己的心意。”八斗老人笑着摇头，又问了一遍，“你是愿意今天起开始闭关铸剑，还是试炼之后再做闭关？”

路依芦的目光落到了那翻滚的云海上，心里微微一动。正如自己所说，这世间又该要热闹了，不如……

“徒儿愿去世间试炼一番。”路依芦再拜。

剑，是修仙路上必不可少的伙伴之一。剑是钝是锐，是柔软还是坚硬，取决于每个修仙人心中的道，取决于他们心中剑的模样。就像八斗老人，他的剑就是一把方方正正的钝剑！就如他的道，也是方方正正的以理服人。只与天斗，不与人斗。

路依芦能够感知到自己将来的剑将蕴含着一股锐意，但是不知为何，那股锐意在她手中的灵石蕴养了两年，却没有半点突破灵石的意思。所以路依芦到现在都只能借用八斗老人为她制作的一把钝剑。

“去吧。”八斗老人说。

或许这一趟试炼会有不小的收获。路依芦愉快地想。因为就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路依芦感觉到自己手中的灵石微微跳动了一下，像一颗即将苏醒的小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