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我累了
“哼！”赫连祈心中窝火，但他知道现在顾永川是自己最重要的棋子，便强压制心中怨怼拂袖坐回了自己的软塌上。
“说吧！怎么回事？”
顾永川也不站着，兀自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她很清楚现在自己和赫连祈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虽然很快就不是了，但是至少现在她还是很安全的，她坐定后才不冷不热的道“今日之事完全在我预料之外，若是王子问我怎么回事，我实在无从解答！”
“你天天在可汗面前，你敢说你一点消息都不曾觉察道？你是不是对本王二心？”
“我不知道三王子何出此言，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的小命随时都可以被您拿走，又怎么会有二心之说？自二王子出事之后，可汗就不曾说过一句话，我又从何处探听一点风吹草动呢？”
“哦？那你就是说老四的事情你一点也不知道？”赫连祈眯着眼睛看着面不改色的女子，希望着从中看出个所以然。
“不知！”
“那本王暂且信你一回！你且说说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君子应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顾永川向赫连祈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后便离开，如今大局都定了，她顾永川要的局面已经是唾手可得，她只需要先稳住赫连祈，等着坐收渔翁之力便是了。
可汗营帐中，一中年男子与一中年女子相望而坐。
赫连怀望着自己的妻子，她的手垂放在自己膝盖上，浑身像是没有力气般的靠在椅子上，薄薄的一层水雾隐匿在她的眼眶里，使得她的目光模糊又深远。
他觉得她身上有一股很浓重的悲伤，与母亲对儿子的那种疼惜和伤痛不同，此刻她脸上的表情才更像一个女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种六月飘雪般的凉占据了她的脸，她活的越来越有可敦的贵不可言，那份对他的依赖也渐渐隐匿不见。
“你什么时候决定的？”当整个大帐都快被沉默覆盖时，哥舒雅终于先开口了，她吸了吸鼻子，将自己的头仰了仰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保持着自己惯有的倔强与固执。
“举儿死去的那天，我彻夜未眠，我想了好多过去的事情，我累了！”
“你累了！所以就自私的想要撤了？”
“阿雅……”
赫连怀正在思索怎么安慰几欲哭出来的妻子，却见这是听她傲然的声音打断道“怎么样……”
“恩？”
“怎么样……你才会留下来？”
“恩？”赫连怀吃惊又迟疑，对面的女子却是再也忍不住，扑腾一下站了起来，顿时泪流满面“我嫁给你二十八年了，从这草原的春草到冬日的飘雪，整整二十八个年头啊！那年你向我父亲提亲，你夸我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气质宛若兰，才华馥比仙。说我是你要找的人！”
说着她朝他的座椅上缓缓走去，然后慢慢的挽起袖子，雪白的肌肤上有一道长长的刀伤，她将那伤疤展示在他的眼前道“大雪腊月十三你刚刚坐上可汗没多久，你说带我去寻雪鹿，半路却遇上了残余的叛党，我为你挡了那一刀，我的血在雪地里开出了花，你抱着面无血色的我说能娶到我哥舒雅是你赫连怀一生之大幸，你说你这一生都不会负我……”
说着她的表情突然带着几分狰狞之色“可是转眼第二年的春天，你就和那个小贱人好上，你说都是你的错，今后决计不会再辜负我，所以我饶了那小贱人一命。可是现在呢？”
“赫连怀！”她几近狂暴的吼了出来“现在呢！”
那两声吼叫像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哗的一下颓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发髻歪在一般，哪还有平日的高不可攀，她低声喃喃道“现在呢……赫连怀……现在你又算什么？”
赫连怀走到她的面前，将她缓缓扶起，正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哥舒雅却一把将他推开，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指着他冷声道“赫连怀！我不会同意你走的！”
赫连怀看着眼前这个的女子，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坐回了自己的王座上“阿雅！你说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我夸你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气质宛若兰，才华馥比仙那是真的！我对你说能娶到你哥舒雅是我赫连怀一生之大幸，我说我这一生都不会负你，那也是真的。只是那些真都是过去的真了，阿雅！你我之间在什么时候变成彼此的拖累了呢？我爱的是那个春赏花、夏听蝉、秋晾酒、冬捧雪的哥舒雅。不是这个冷面铁血的突厥可敦，不是一个即使想要挽留丈夫，也只会用那种指点江山口吻的突厥可敦！”
“哼！”哥舒雅冷哼一声，突然一展袖袍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哈……”
笑到最后她的声音从尖利便的越发沙哑，最后带着无尽的凄凉，她流着眼泪指着赫连怀道“呵呵呵……赫连怀！你说你爱的是那个天真活泼的哥舒雅！我且问你凭什么爱她？又凭什么拥有那样的她？你如此懦弱，每日就知玩弄你那些画卷诗文，你可关心过她为你阻挡了多少明枪暗箭，才保住了她爱的那个你？你以为没有那个冷面铁血的突厥可敦，就能有你这个能诗擅赋的突厥王？你也知我曾春赏花、夏听蝉、秋晾酒、冬捧雪。我何常不想像那乐延里的姑娘一样，相夫教子简简单单足以，可是你可曾给过我这样的机会？”
“阿雅！你还不明白吗？你我之间现在孰是孰非已经不重要了！你是那样喜欢掌控着这突厥一切，现在我把它交给越儿，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他上位以后，一切还是你的！我只求你放过祈儿！其他事情都由你们去吧！”
“由我们去……”就在哥舒雅戚戚然的回味着这句话，赫连怀已经站起身往朝外走了，哥舒雅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用从未如此卑微的语气道“别走！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可要你回头！”
赫连怀叹了口气，替她擦干眼泪道“阿雅！我累了……”
言罢抽回自己的手，再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