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三人行

时近傍晚，残阳半隐在晦暗的云层中，霞光浅露。

各家门前，街上的雪清扫过后堆在路边，有披麻戴孝的妇人孩子，蹲在门前，拿着一叠盖有铜钱印子的草纸，在陶盆里烧着。

寒冷的风卷起黑色的灰烬，飘向遥远的地方。

一袭蓝衫的赵迟从街上走来，身旁跟着个黑脸汉子，汉子肩上挂着一口巴掌宽三尺多长的木匣子，呈棕褐色，匣子的正反两面，镶嵌两块洁白的石头。

这剑匣的木料寻常工艺一般，只是上面镶嵌的两块石头有些来历，听大小姐说，这是能够隔绝和抑制凶兵煞气的一种特殊石料，通过匠人打磨后，用于镶嵌，可有效抵制凶兵。

镇灵石，便是这料石的称谓，据说是源自殷墟遗址，每年都有不少矿工去挖掘。

街上祭奠亡人的百姓，瞧见走来的赵迟，各都窃窃私语，目光敬畏又满是希冀地望着那少年的身影。

“是武馆的少侠！”

“是他杀死兵魔救了我们！”

“还好有这位少侠出手，不然我等怕是也会沦为流民。”

“是啊，有这样心怀侠义又武艺高强的少侠在，或许温县就太平了。”

百姓渴望安定平稳，赵迟杀死兵魔，他们自然心怀感激。

赵迟面色平静，扫视着街上的一幕幕，心道那日兵魔引发混乱，受到惊吓的百姓慌乱中逃走，其间引发的殴打踩踏抢夺，应是害死不少人。

此中应是有人故意散布谣言，也不知那人司马懿找出来没有。

前行中，赵迟脑海中浮过之前在武馆后宅的书房里，大小姐叮嘱的画面。

“阿迟，武馆虽然是江湖中人，但毕竟还属布衣百姓，司马家乃权贵士族，即便一时没落，也自有底蕴尚存，你不可轻视。那司马懿看重你的武艺，指望你助他扫除威胁，这其中即有欣赏，亦有利用，你需得谨慎为之，切不可冲动意气，轻信他人。”

张春华坐在暖榻，叮嘱的言语间，有关切也有忧虑。

有道是时势造英雄，但她不想赵迟步子迈得太快，武馆的底蕴太薄，经不起损耗，走慢一点，既能多给自己积攒根基，又能方便更清楚的看清时局，这才是最稳妥的路子。

赵迟听完她的教诲之后，心中很是钦佩这个女子，对方想的确实比他周全。

赵迟不由想到，倘若真能和这样一位贤惠女子结伴终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不过好事多磨，彼此双方都还仅限于欣赏和利益的牵绊，个人情感反倒有些淡泊。

曾经孤身漂泊的赵迟，很喜欢这种家的感觉，这都是张家武馆给他的。

赵迟已暗暗下定决心，努力守护好眼前的一切，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公子，县衙到了。”

身旁的山曜见赵迟发呆走神，恭敬地低声唤道。【注：竹林七贤山涛之父，山曜。】

赵迟回过神来，抬起头静静地望一眼县衙大门，门内等候的仆役快步走出来迎接。

“可是张家武馆的赵迟赵公子，快快请进，我家公子已在暖阁等候多时。”

赵迟点头回应，随同仆役走入县衙，穿过一段回廊，来到此前来过一次的暖阁里。

宽袍大氅的司马懿正背着手来回走动，神情焦躁不安。

寻常布衣打扮的曹昂盘坐在矮几前，正闭目养神。

听得外面木廊上的脚步声，以及仆人的相请提醒：“二位里面请。”

司马懿忙不迭迎出来，曹昂也睁开双眼，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紧张。

“你可算来了！”司马懿走到门口迎接，见得赵迟，长舒一口气，迫切说道：“快快进来。”

赵迟见他如此焦虑急迫，问道：“怎的，可是有变故发生？”

司马懿缩头佝背，背着手仍旧忍不住来回走动，应是在思量对策。

曹昂起身说道：“方才仆人来消息说，杨栗已在收拾行装，武府外门有十余辆装满财物的马车，看情形，估计今夜就会离开温县。”

“有人告密？”赵迟剑眉一皱，当即显露出一丝凌冽的杀机，谋杀朝廷命官可是大罪，赵迟决不允许武馆一家老小牵连进去。

感受到这杀机，其余二人皆是心底一寒。

司马懿顿足摆手，脸色阴沉，低声喝道：“绝无可能，此事只有你我几人知晓，其余派遣仆人，也都是我家死士！”

曹昂担心赵迟冲动乱来，也急忙开口道：“此人生性狡诈多疑，应该是察觉到武府弟子之死颇有蹊跷，加上蹇图被杀，身边没有高手护卫，担心迟则生变，所以才提前出走。”

这也说得通，只是……

赵迟看向曹昂，“你不也是武府的人？”

曹昂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家父曹孟德与蹇硕同为西园校尉，但彼此不和，且还有些仇怨，此番如若是把蹇硕这条爪牙做掉，某或许便能升任温县武府之主。”

赵迟愣住，搞了半天，你们这是在合起伙来争夺温县的文武权利。

又听得曹昂提到曹孟德。

曹老板，曹操，人……那啥。

赵迟抿了抿嘴，目光复杂地上下打量一遍曹昂，据赵迟了解的历史，只听说过曹丕和曹植，模糊的记忆里，倒是听过一段小故事。

曹操征讨宛城的时候，因为勾引人家婶婶，害死了一个儿子，还有大将典韦！

曹昂见赵迟这样打量自己，一时想的有点多，神情颇有不满，道：“看什么，家父虽然样貌有些，有些……但家母风姿绰约，我自然是亲生的曹家子。”

背后议论父亲长相，实在有为人子的品德。

“我并无此意。”赵迟正色道，心中不由暗叹，这稀里糊涂怎么还跟老曹家的人搅和到一起，之前也没细想，更没多问，没想到这人居然曹操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