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赶冬荒2
有钱真买不到粮食吗？并非如此，而是价格不合心意，有人想趁着灾难年发财。
司马懿简单说了几句，带着赵迟来带温县的粮仓，就在县衙左边不远处，用几道土墙围起来的一座院子里。
“之前我跟你说过朝廷发放救济粮的事，你还记得吗？”
司马懿带路走入院子，直朝前方几间并排的土屋走去，最中间的门敞开着，门口候着一个捕快。
“记得，怎的了？”赵迟应道。
“随我来，家兄收到救济粮之后，便一直存放此地，不敢发下去。”
司马懿带着赵迟走入仓房，便见屋子里堆满了鼓鼓胀胀的麻袋，司马懿取过捕快手中的刀，一边往前走，一边挥刀刺入麻袋，扯出来时，麻袋破口流出一串串沙子。
赵迟双眼微眯。
“看吧，这就是朝廷让武府给我们押送过来的救济粮！”
司马懿提刀转身，两旁堆得高高的麻袋，哗哗地流出一串串细沙。
“我大哥要是真敢把这些粮食发下去，估计会被乡民乱刀砍死！”
司马懿嗤笑一声，提着刀瘫坐在地。
赵迟伸手去接流淌的细沙，手指摩挲沙子，“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司马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抓成个鸡窝头，一脸沮丧道：“上报无用，反倒会被朝廷治罪严惩。放任不管，百姓便会饿死冻死，更甚至出现大批流民逃离温县，这样的结果，我们兄弟俩也难逃厄运，即便是家父出面也保不住我们，那些宦官巴不得看我们这些士族落难，到时只会落井下石。”
赵迟皱了皱眉，心道这家伙莫不是要摆烂了？
“对了！”司马懿干咳一声，从怀里摸出一捆材质似玉非玉，像是竹筷，但更光洁，仿若玉竹一般的牒书，用一根金黄的绳索捆着。
“这是任命你为温县县尉的牒书，家父为你的第一推举人，还有曹昂的父亲也联名推举了，负责盖印经手的，是咱们河内郡的刺史大人朱儁。”【朱儁、皇甫嵩、卢植，汉末最能打的三人，可惜晚景凄凉。】
赵迟望着司马懿举在手中的玉质竹简，盯了半晌，走上前接在手中，懒得拆开看。
司马懿干笑道：“抱歉，把你也牵扯进来了，我本想帮你走入仕途的，没想到温县会发生这么多麻烦事。”
“无妨，就算没有这玩意儿，我也不会冷眼旁观的。”赵迟淡淡应道，脸上没有由民到官的喜悦。
听赵迟这样说，司马懿心里放心不少，脸上沮丧消散，“此前刺杀杨栗一事，估计要不了多久，蹇硕就会派人下来查询，那点财物虽然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但事关宦党的颜面，他绝不会无动于衷，咱们得早做打算。”
赵迟思量片刻道：“此事不慌，让他来查，你只需把那些东西藏好就行，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你只是个小小主簿，我只是个小小武夫，仅此而已。”
司马懿听罢点点头，“山高路远，短时间里，对方应该想不到咱们这种小人物敢做出那种事，此事我还得跟兄长和曹昂统一口风才行。”
“你最好不要让对方看出武府和县衙混在一起，你是士族，武府是宦官手里的刀，有时候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赵迟这番话说完，司马懿立时惊得冒出冷汗，深吸一口站起身来，苦笑着摇摇头，“差点自欺欺人了，多谢你提醒。”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便是如此了。
“行了，此事不必多聊，赶紧想法子解决粮食的问题，那些钱财得想办法花出去，但不能让人知道是我们花出去的，你仔细想想，我先回武馆了，最近不太平，我得回家看着点儿。”
赵迟说完拿着牒书往外走去。
司马懿追到门口喊道：“你不随我去县衙看看吗？”
“一堆空架子，有什么好看的。”
赵迟挥挥手。
司马懿尴尬地搓搓手。
赵迟还真没说错，县衙里一堆游徼和捕快，都只是寻常武夫，只会点三脚猫的功夫，饭都吃不饱，练个屁的武。
剩下一堆文吏，干啥啥不行，每天混日子，俸禄都欠了好几年，偏偏又不敢擅离职守。
要不是司马家时不时给发放点儿钱粮，这群人估计得饿死，看似是在给朝廷当官，实则却是在帮着司马家管理温县。
这样的情形，天底下大都如此，更有招募乡勇训练部曲的豪强世家，雄踞一方堪比土皇帝，朝廷的诏令在百姓眼里一文不值，豪强世家的话，就是规矩圣旨。
至于负责监管的武府和州郡刺史，只要钱财到位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各都懒得管，假装维持表面上的太平，继续贪享自家的荣华富贵。
……
赵迟前脚刚走到武馆门口，后脚司马家的仆役便驱赶马车，拉来几大车粮食，大包大包的帮着往武馆里面扛。
老管家和老厨子都出门来帮忙，往武馆后宅的地窖里面搬，这年头各家各户都修建地窖用以储物，武馆也不例外。
赵迟站在边上看着，目光朝街上扫去。
临街的几户人家木门拉开一条缝隙，双眼贪婪地盯着武馆门口马车上的粮食。
察觉到赵迟的注视，那几户人家慌忙关上木门不敢多看，却又忍不住，时不时地拉开一点木门。
不知何时，张春华走到赵迟身旁来，留意到赵迟正盯着街上那些门户，轻声说道：“阿迟，这么多粮食我们也吃不完，要不分一点给街坊邻居们，县城各地都买不到粮食，这几日已经饿死好些人了，城外干涸的河沟里堆满了尸体。”
“不能分！这些粮食是我们家的，我能拿到，是我和山曜拼了命去争！”赵迟眉头紧锁，“此事我会想办法，外面冷，你回屋里去，这件事你不用管。”
张春华怔了怔神，赵迟头一次展现出如此强硬的态度，让她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感觉很奇怪，自己似乎，有点高兴。
“那我回书房了。”张春华清瘦俏丽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什么表情，抿了抿嘴唇，看一眼赵迟，轻提裙摆，转身朝武馆里面走去。
武馆外马车上的粮食已经全部卸完，一群仆役站在赵迟面前拱手作别。
赵迟道了两句感谢辛苦之类的话，对领头的仆役道：“你回去让司马懿晚上过来议事，让他记得喊上曹昂。”
仆人郑重点头，带着一众仆役驱赶马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