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祸起萧墙5
雪一直下，破烂的村落，一座座土墙筑的茅草屋子，脏乱狭窄的小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汗液的馊臭味儿，以及刺鼻的尿骚气息。
这是乡下，不是县城，穷苦的百姓没有资格去体面与讲究，他们只想安稳的活着。
“唉，那人，不许在街上撒尿，懂不懂羞耻，工具给你没收了！”
司马懿靠在火灶墙，朝着路边衣着褴褛的汉子嚷嚷几句，那汉子羞愧地拧着裤腰带，跑远处去方便。
白雪践踏后混入泥土，变得污浊。
这冬天真的很冷，冷得即便是赵迟这样的武夫，也感觉皮肉有点僵硬。
但街上汇聚的百姓却只穿着单薄的衣服，眼巴巴的望着那火灶台上，锅里煮的糙米。
有妇人受着寒冷去田埂上刨开积雪，采摘野菜，带回来放入锅里。
米不够吃，哪怕是熬粥，也很难让越聚越多的饥饿百姓吃饱，他们只能尝尝米味儿。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有更多的百姓，从附近的村落赶过来，拖家带口，妇人抱着孩子，青年搀扶老人。
司马懿望着村子街上汇聚的人群，只感觉头皮发麻，人一多起来，闹哄哄一片，孩子的哭声，大人的喝骂，时不时的纠纷争吵。
“我的娘，这要是乱起来，谁能控制住局面！”司马懿不自觉地缩头弓腰，瞪大眼睛望着周围密密麻麻的百姓。
山曜这会儿已经把煮米熬粥的活计交给那群妇人，随同徐庶一起，负责维护秩序，叱骂那些惹事闹事的人。
直到两个瘦巴巴的小孩儿，搬来一张矮凳，又很贴心的用破烂的袖子把凳子上的灰擦干净，一道身影踩着凳子站起来，开口道：“都安静。”
他的嗓音很温和，仿佛带着一种奇怪的魔力，使得那些彷徨不安的心灵，下意识被这嗓音抚平下来，使人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踏实。
赵迟背着手站在小凳子上，身旁两个小那孩儿，戴着破帽子，鼻涕还没擦干，两个男孩儿自豪地挺起瘦瘦的胸脯站着，嘴角泛着天真的傻笑。
随着赵迟开口，街上的骚乱逐渐变少，直至变得一片寂静。
一双双眼睛望着那个湛蓝布衣的少年，少年的左脸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但不影响少年俊俏的容貌，反而增添几分英武和冷峻。
此前就是这少年，击退太平道妖人，让那群犯下大错的村民得以赦免，甚至还让其中一个有能力的贫贱百姓当了亭长。
这故事最近不断在周围村落传播，淳朴的乡民们都把这少年视为上天派来的救星。
人总是会在最无助的时候，无比的渴望拯救和依靠。
“我叫赵迟，温县赵迟，今日我带人来此，是来赈灾的。”
赵迟说完，短暂地停顿几息，扫了眼周围一个个面黄肌瘦的乡民，又道：“今日，不会有武府弟子来向你们征缴钱粮，也不会有人抓你们去做徭役，我不能保证让你们填饱肚子，我只能让你们不被饿死冻死，丑话我只说一次，此番，但凡敢扰乱赈灾的，定斩不饶。”
赵迟说罢瞥向左方不远处，朝那牛车旁抱着刀的少年游徼递了个眼神。
木板牛车上盖着一张破布，也不知下面放了什么，破布高高隆起。
但车板间的缝隙里，渗着冻结的血红，显然里面没装什么好东西。
少年游徼会意地龇牙一笑，单手抱刀，一把掀开破布，惊人的一幕出现，便见木板车上堆满了人头。
随之望去的民众齐齐惊呼，有人甚至吓得双腿发软，好在身边同伴搀扶才没瘫倒。
赵迟收回目光，温和的嗓音变得冷淡，“这些都是此前拦路抢劫粮食的山贼，希望诸位乡民引以为戒。”
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唯唯诺诺的应答声，原本有几个眼神闪烁的人，此刻也规矩下来，不敢有丝毫不规矩的动作。
赵迟幽寂的眸子，在那几人身上略作停顿，挥手道：“排好队，照顾好老人孩子，依次序上前领取米粥，青壮年可多吃一碗，吃完后到一旁的亭长处报道，稍后另有吩咐。”
随着赵迟一声令下，人群拥挤的村子里，开始发放米粥。
赵迟让到边上去，将位置留给几个提前吩咐过的妇人，司马懿守在灶台旁盯着，身边安排两个游徼保护。
一碗碗糙米煮的粥混着几片青菜叶子，陆续发放下去，领到粥的人蹲下来端着碗，一边流着浑浊的泪水，一边笑着吞咽还算粘稠的米粥。
“你做什么，这是我孩子的。”有妇人哭喊，人群里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娘亲，不许你打我娘亲，坏人！！”有孩童无助地哭泣，却被一个男子粗暴地一脚踢开，孩童蜷缩在雪地里，痛苦地哭泣。
那满脸横肉的男子冷哼一声，挂着得意的笑容，端着碗大口吞咽。
周围蹲在地上吃粥的人，都不敢出声，只是偷偷地用愤怒的眼光去瞥。
忽然间，一阵猛烈的寒风刮过，湛蓝身影出现在人群中间。
男子的咽喉被一个少年单手掐住，举在半空中。
赵迟修长的五指一捏，提在半空挣扎不断的男子没了动静，随手抛出去，男子落在那装人头的牛车旁。
抱刀的少年会意地一笑，一刀砍下脑袋，拧起脑袋放入牛车。
妇人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道谢，赵迟脸上没有多余表情，“起来。”说着转身弯腰，把地上的孩子扶起来，若有所思地默了片刻，伸手并指轻轻在孩童腹部揉了揉。
孩童脸上的痛苦消散，哽咽着，怯怯地打量赵迟。
“还疼不疼？”赵迟轻声问道。
“不疼了。”睫毛挂着泪珠的孩童羞涩地一笑。
“不疼就好。”赵迟揉揉他脏兮兮的头发，“去母亲那儿，你母亲很爱你，等你长大了，也要保护好她。”
“嗯，谢谢公子，我一定会保护好母亲的。”孩童面色坚毅重重点头，快步跑过去抱住妇人，妇人流着泪无比疼爱地搂着儿子，又朝着赵迟拜了拜。
“重新给他们发一碗粥。”赵迟对那灶台前的妇人吩咐一句，走出人群来到边上。
一座座土灶，灶台上的大锅里，煮好的粥越来越少，妇人们开始烧水洗碗，其实碗舔得很干净，但那位公子吩咐必须烧热水洗干净，并且吩咐所有人不准和冷水，也不知什么怪毛病，但这种小事情，他们还是照做了，只是苦了那些青壮男子，又得去多砍伐一些木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