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祸起萧墙1
天色渐晚，武馆前院的练武场中，陆续走来一个个县衙游徼，身着制式的束腰短袍，佩着短刀，挂戴腰牌，左手提拿一捆锁链。
人数越聚越多，约莫二三十个，拥挤在不算宽敞的院子里。
“让让路，人都到齐了么？”门口又走进来一白脸青年，嗓音低沉的询问。
领头的队正作揖回道：“禀公子，都来了，游徼队合计三十二人，随时听候您的吩咐。”
“不是听我！”司马懿皱眉扫那队正一眼，略有不耐地道：“是听县尉大人的吩咐，朝廷已任命赵迟公子为本县县尉，尔等以后都是他的下属。”
“是，小人记住了。”队正颔首弓腰惶恐回应。
司马懿训斥完那队主，大步走到前方来，朝着不远处的屋子叫道：“赵迟，我把县衙最能打的人都带来了，赶紧出来吧！”
最能打这个形容，令周围的游徼各都面面相觑，有些挂不住脸面的低下头去。
司马懿说完背着手来回踱步，又等待片刻，便见屋檐下行出来两道身影，行在前面的少年一身湛蓝短袍，梳着刘海散乱的马尾发；落后几步的黑脸青年则是一袭灰袍，肩上挂着一口木色很新的木匣子。
赵迟打着哈欠走到近前来，幽寂的双眼扫向站在院子里的一众游徼，但见这些人或高或矮，身形都偏消瘦，年长的三十来岁，年幼的，看起来甚至比赵迟还小，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瘦巴巴个头的站在人群中，神情茫然里透着不安。
“如何，还可以吧？”司马懿探头过来，笑着问。
赵迟抿了抿嘴瞥他一眼，不作任何评价。
司马懿干咳一声，道：“游徼这等贱职，素来是父死子替，兄死弟顶，你若觉得不合适，我便再让兄长下乡去找一找。”
这话一说完，游徼中数人脸色顿时一白，有年幼者两股颤颤，猛地跪下身来哽咽道：“求公子不要赶我走，我家就指望我活命了，求公子可怜小人。”
随着那瘦弱少年的哭喊祈求，更多的游徼跪下身来。
少年人哭喊哽咽，年纪稍大些的汉子也是失魂落魄，他们仿佛一群任人宰割的牛羊，命运全不由己，只能忐忑地等待他人来决定。
赵迟目光转了转，面色平静嗓音温和道：“都起来。”
哭声减弱，一个个站起身来，眼神希冀又不安地望向前方的身影。
“你们当中，有人习练武艺，掌握过凶兵么？”赵迟问道。
众游徼彼此互相对视，低下头默不作声，已感觉希望越发渺茫，心渐渐沉下去。
一旁的司马懿低声说道：“能掌握凶兵的人，岂会甘心做游徼，你莫拿他们说笑，这些都是老实本分人家的子弟，寻常帮忙巡查盗贼，维护治安，农忙时节也会帮忙耕种，至于更重要的风险类职务，都由武府弟子负责。”
温县的武府弟子都被赵迟几人坑杀完了，这时节若有太行一带的山贼闯来行凶作恶，后果不堪设想。
赵迟道：“那就先凑合着用，看最后能活下来几个。”
司马懿点点头说道：“既如此，我先把人带去官舍安置下来，发一些米麦粮油给他们，再让府上的仆役去训练几天，免得你到时不好使唤。”
“曹昂呢，忙什么去了？”赵迟没看见曹昂身影，心中诸多计较便只能暂时打消。
司马懿神情不自然地道：“忙着杀人。”
杀人？赵迟不明其意。
司马懿缓缓解释缘由，却说那天众人联手摆平杨栗之后，曹昂立刻去信洛都联系曹府，唤来一批自家人，便准备提前接手温县的武府。
曹操收到长子书信，也着手帮长子谋得温县府主位子，一番权力交易之后，却并未派来过多高手，只让曹昂见机行事。
曹昂接手武府之后，武府事无巨细一查到底，这不查不知道，一查下来，曹昂顿时杀心骤起。
那武府的府库里，堆满了田契地契奴契，一张张白纸黑字盖着血色的指印。
那都是杨栗上任府主这些年，或是他自己或是手下人，强占田地买卖奴仆，不知多少人户闹得家破人亡。
曹昂已不敢想象过去的这些年，间接直接死在杨栗手上的冤魂有多少，一怒之下，将杨栗留下的一干爪牙杀了个干干净净，至于杨栗的宠妾子嗣，亦是一个不留全部毒死。
短短几天时间，武府外面尸体拉出去好几车。
附近百姓得知此事，竟然拍手叫好大相庆贺，甚至有说书人在茶馆大肆宣扬温县来了个好官。
曹昂血洗武府，又将一众仆役丫鬟逐一审问之后，遣散一部分杀一部分，留下一部分继续使唤。
杨栗的罪证收集一大堆，已派人快马送去洛都交给曹府。
司马懿说完之后，脸色有点发白，显然也是被曹昂的血腥手段给吓得不轻。
司马懿板着脸严肃道：“成王败寇，无可怨也，阿迟，我们得引以为戒，既然做官，便得恪守本心，以民生为己任才是！”
赵迟盯着司马懿看了看，没有多言，心道但愿你能恪守本心，别像我记忆中的司马家那样瞎搞，如若不然……
司马懿被赵迟幽寂的眸子盯得后背发毛，道：“那什么，天色已晚，我也不久留了，先带他们回官舍安置下来，咱们明日县衙再聚。”
说完后，急匆匆带着一众游徼离开武馆。
夜幕降临，晚间饭桌各自安静无话，张春华性子清冷倒也正常，偏偏性格跳脱的张有容也变得安静规矩，这让赵迟暗自纳闷，却也不做多问，陪同两位姑娘用完晚饭，便礼貌的告辞一句，回了前院厢房。
前院厢房里，赵迟与山曜聊了几句，让他明日陪同前去县衙当值，山曜欣然同意。
烛光映照的饭厅里，武馆的姐妹二人仍旧小口吃着饭菜，张有容坐姿规矩，吃相很淑女，不时抬眸望一眼姐姐，见姐姐的神情中透着冷意，低声道：“阿姐，你是不是要赶我走了？”
张春华执筷的手顿了顿，“我并无此意，你莫要多想。”
少女叹气放下筷子，手抵桌子撑着下巴，微胖的小脸泛着忧色，道：“我没本事治好叔父，再久留也无意义，只是……”
“只是什么？”张春华神情微动，盯着坐在对面的少女。
少女嫣然一笑道：“姐姐还记得吗，赵迟是我带回来的哦！”
张春华一双透着淡淡威仪的凤眸，盯着少女瞧了半晌，嘴角浮起浅笑，柔声说道：“妹妹若是想带阿迟走，可自行去问，他若真心愿意随你离开，我自不会阻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