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公道1

素来门庭冷清的张家武馆，今早却是有些热闹，来往行人驻足观望，左邻右舍街坊邻居，都围过来想看看发生何事。

不到半个时辰，武馆外面已是人群拥堵，嘈杂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噢哟，这是造了什么孽，好端端一丫头被祸害成这样！”一挑担卖梨的精瘦汉子面呈惧色地惊呼。

人头攒动，近处有人充满怨愤地搭话：“准是这武馆里的人仗着本事害了姑娘性命！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有人替武馆说话：“不能吧，咱听闻这武馆风评还不错，在温县也住了好些年。”

这声音立刻被一大片充满怨恨的呼骂淹没。

“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此等富贵人家，背地里谁知道做过多少肮脏事。”

“杀男卖女，抢田占地，如此恶事还少见么，不过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今日被苦主寻上门来，我等且看这张家如何收场！”

这番你一言我一语，即便有些相信张家武馆的人，也不敢再多言了。

大部分看客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他们不关心真相，他们只想看着这户颇有富贵的人家倒塌。

武馆门口，跪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老人不住地磕头，磕得头皮破开，磕得脑门绽血，他却似感觉不到痛苦，仍旧一脸麻木地磕头，口中连连呼喊：“请公子主持公道！请公子主持公道！”

老人身旁，一张草席上躺着个刚刚及笄的少女。【古代15及笄】

那少女早已断气，死去多时，她赤着身子躺在冰冷的席子上，下体盖着一块白布，白布上浸出丝丝血迹，上身的双鸽被人残忍地割掉，血迹模糊，身子其余地方布满淤青，脖子上更是凹陷出一圈深深的勒痕。

少女的死状可谓是凄惨至极，白如金纸的小脸仍旧残留着恐惧，瞪大着空洞的双目，似在无声的质问老天爷，为何自己要承受这等苦难。

磕头的穷困老人，惨遭折磨而死的少女，这一幕本该让人怜悯，让人为其感到悲痛愤怒。

但四周指指点点的看客，却早已司空见惯了，只顾发泄着自己的意见，完全不在意这对可怜的爷孙。

或许午夜梦回的时候，有人会愧疚，会物伤其类，但不是此刻，此刻他们都在看热闹，冷眼旁观。

“出来了！”人群里发出一道惊呼。

武馆大门里走出来一道修长的身影，湛蓝的绸布短袍，梳着马尾发，左手提一把锈迹斑斑的破剑。

面相青涩稚气未脱，皮肤白白净净，五官温润秀气，是个很俊俏的少年郎。

赵迟望着外面人满为患的场景，神情错愕了一瞬，这等热闹场面，他来武馆个把月，可未曾见过。

双目环顾一圈，看向门口，在那席子上略作停顿，赵迟眼眶撑大几分，又看向一旁还在磕头跪拜的老人。

老人的右手紧拽着一张画像，草纸上栩栩如生地描绘着赵迟的模样。

老人枯瘦的手拽着画像，仿佛拽着一根救命稻草。

望见门内的少年身影，老人磕头更急，呼喊声更大：“求公子主持公道！求公子主持公道！”

老人反反复复地大呼这两句话。

赵迟解下身上的短褂，一言不发地走出来，用短褂盖住少女的上半身子。

“公子！”独臂老人快步跟出来，望见眼前的一幕，皱了皱稀疏的眉毛，凑近两步，低声说道：“公子切莫胡乱心软，眼下时节武馆势微，经不起风浪，当心有人使诈。”

年纪大的人都这样，瞻前顾后考虑过多，这也没错，所以他们只能守成，不能破局，然后慢慢等死。

殊不知人这种东西，他不破不立啊！

门前老人再度磕头，赵迟右臂伸出接住那磕下的脑袋，面无表情的说：“老人家，谁害的你们？”

少年的手很稳，很有力量，老人的头怎么也磕不下去，浑浊的双眼挤出泪水，咬牙切齿道：“王二！”

“带我去找他！”赵迟说，语气平静极了。

老人颤抖着爬起来，赵迟伸手扶了扶，搀住老人骨瘦如柴的手，老人擦了擦泪水，哽咽道：“公子，我身上脏，您别碰。”

“没事，不脏。”赵迟说，伸手拍了拍老人衣袍上的灰尘。

老人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走几步便会艰难地喘气，赵迟扶着老人停下来歇息片刻，又继续随着老人往前走。

“在那儿，那间赌坊里。”老人伸出颤抖的手往前指去。

街上拥堵的行人让开一条道来，一双双眼睛注目着老少两人。

此刻人群才知道，这老人是来上门请求帮助的，有街坊邻居替武馆抱打不平，喝骂那些恶言相向的人。

那些人尚有几分廉耻之心，不敢再胡言乱语引发众怒。

老独臂管家急忙跟过来，担心赵迟没经验吃亏，更担心赵迟遭人哄骗着了陷阱。

看热闹的人还没散，一部分驻足眺望，一部分沿街追来。

老人领着赵迟来到赌坊门口，守门的几个打手见情况不对，慌忙进去把赌坊老板请出来。

赌坊老板快步跑出来，一看赵迟的衣着打扮，料子虽是绸缎，倒也不算精贵，家境估计也一般，是个生面孔，手里提着把破剑，应是在哪儿学了些武艺，便想来帮人抱打不平。

赌坊老板当即放下心来，脸上堆出虚假笑容，提袖抱拳道：“不知这位少侠有何贵干？”

赵迟瞥他一眼，“杀人。”

赌坊老板脸上的肥肉微微抽搐，自袖子里摸出两块碎银，悄悄递给赵迟，道：“咱们赌坊都是正经生意，还请少侠高抬贵手，莫要来此闹事。”

赵迟接过银子，随手递给跟上来的独臂管家。

老管家接过银子，脸皮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