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絮乱
张春华正领着赵迟走出传承祠堂,老管家张福急匆匆地跑进后院来。
这位独臂老人显然是有急事禀报,但目光扫视间,猛然看见赵迟提在手里的锈剑,目光微变,立刻忍住话头,强自镇定下来:“大小姐,老夫人来话,请您速速去一趟济世堂!”
老馆主张汪一直在济世堂养伤,此番管家匆忙回来报信,应是老馆主的病情有些不妙,但此刻亲眼见得赵迟掌握了张家的传承凶器之一,他一时不敢太过声张。
人心思定,有道是树倒猢狲散,人又何尝不是。
张福说完,又立刻颔首抱拳对赵迟作揖道:“老奴恭贺公子爷踏入武道之门。”
能得凶器传承,自是能踏入武道,这点眼力劲,张福还是有的。
赵迟笑了笑抬手道:“老伯不必如此,折煞小子了。”
“规矩不能废!”张福正色道,似是在无意间点这个少年人,你接了传承,就得承担张氏一族延续的责任。
这就是规矩。
赵迟怔了怔,不多言语。
张春华在一旁望着,对赵迟叮嘱道:“好了,你回屋去自行感悟一下,等你什么时候能自如驱使手中的剑,我再教你其余的。”
说罢对张福道:“我们出去说。”
张福颔首跟着张春华走出后院,主仆两渐行渐远。
待行出武馆大门,张福面色忧虑道:“大小姐,怎的让这小子得了传承,他才来个把月,咱们都对他不熟,眼下时节张家势微,倘若他是歹人派来,故意谋夺凶器的,那该如何是好。”
张春华冷然拂袖道:“无碍,温县就这么大,他跑不了,你别跟着我了,回去盯着那小子,没有我的吩咐,哪里也不许他去!”
张福连连点头,送出一段距离之后,着急忙慌地回了武馆。
为争夺传承凶器,不知多少人斗得你死我活,斩草灭门之举更是不胜数。
这江湖上武夫的事,可没有什么道理好讲,你弱了,便会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张家自从老馆主重病,大半年来,每逢几日便会有人登门挑战试探,学徒一个个的死在比斗中,他们只是寻常武夫,哪里经得起这种折磨,自是舍弃张家,逃命去了。
……
张家武馆后院。
赵迟拄着一把破剑坐在厨房外的屋檐下,这会儿正无聊发呆,短时间里,他感受不到手中的破剑有何特别。
日头渐渐升高,院墙外面传来几声哞哞,老厨子单手提着一大筐蔬菜,自后门走了进来。
赵迟随手丢下破剑,跑上前来帮忙提过竹筐。
老厨子瞥一眼赵迟,嘿嘿笑着露出两颗熏得漆黑的大板牙,道:“如何,可是得了老张家的凶器传承?”
赵迟朝屋檐下的破剑努嘴:“一把破剑。”
老厨子顺着看向躺在台阶下的破剑,目光一凌,道:“只是还未展露锋芒而已,莫急,此等利刃一旦出鞘,必沾性命。”
“您老懂得很多吗?”赵迟笑呵呵问。
“虚活数十年,还行吧!”老厨子昂起头,面露自得之色,他以为赵迟会好奇询问,谁知赵迟偏偏不多问,只嘴角挂着一抹浅笑。
这让老厨子憋得难受,干咳一声说道:“想当年,老夫在常山一带,也是颇有几分威名的。”
赵迟点了点头回应,仍旧不多言语。
老厨子胡须颤了颤,浑浊的双目瞪向一旁提筐的少年。
赵迟把一筐蔬菜提进厨房,放在案板下的阴凉处,拍了拍手走出来。
老厨子坐在屋檐下,摸出烟杆子搓了搓烟斗,火星明灭,吧嗒呼出一口浓浓的烟雾,烟雾里散发着一股子药草味儿。
赵迟坐在一旁兀自发呆,双目空洞地盯着前方,身边的破剑上沾满了锈迹。
“在想什么?”老厨子问道。
“家人。”赵迟呆呆回应,他又不是冷血动物,怎会不想自己的家。只是对于他来说,越想只会越难受。
“他们还活着?”老厨子诧异地看一眼赵迟。
“当然了。”赵迟呆呆地发笑,笑容是那么自然,温柔。
“那就去找啊!”老厨子随口道。
赵迟脸上的笑容迅速敛去,呆滞的双目变得幽寂,面色也冷漠下来,低下头,两手抱着双膝,脸埋在腿上,不再说话了。
老厨子见状,沉默片刻后长叹一声,伸手拍拍赵迟瘦弱的肩膀,“人世无常,活着就好。”
“嗯。”赵迟轻声回应,心道我要好好活着,好好吃饭睡觉,不能像个孩子一样撒泼流泪耍赖了,这里,可没有母亲来无偿的爱我管我。
老厨子忽然说道:“小子,你既然得了人家的传承之物,就得给人一个安心的交代了,若不然,这老张家是不会放心让你出门的。”
“什么意思?”赵迟抬起头,纳闷地看向身旁的老人。
老厨子呼出一口烟雾来,道:“武道传承凶器,关系着一个氏族的延续,轻易不会让外人拿走,独身一人,也不可能守得住这种能够撬动武道巨门的宝物。”
赵迟回答说:“我会好好练武,报答他们一家人的恩情。”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可又有什么用呢!”老头子笑容古怪地望着少年郎。
赵迟皱了皱眉,自己身无长物,实在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来回报这等恩情。
“若我所料不错,等大小姐回来,你应该会有两个选择,要么拜为张家义子,改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