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费解
“唔，这不是泰亲王府的马车。咦？礼亲王府的怎地也在。啧，礼亲王世子竟也来了！皇上究竟有何要事相嘱，竟将这位老顽……这位王兄传至宫中。”荣亲王强抑即将出脱口而出的秽言，满心狐疑地望着接连而至的两位皇室长辈。
礼亲王与荣亲王为同辈但年龄相差了却有二十好几。然而礼亲王自先帝时起，即素以懒散著称，较荣亲王更甚。早年，这对面临悬殊的兄弟二人便经常厮混一处，终年不是击鞠就是狩猎与鹰犬。又喜组局斗茶论香。更酷爱鸡戏（斗鸡）与蛩戏（斗蟋蟀），美其名曰欲雅俗共赏。实则沉湎于玩乐！先帝屡斥其不务正业，带歪族人。然他仍我行我素。后先帝责骂渐多，遂索性将玩乐重心转移京郊皇庄，终年难见其踪。礼亲王妃实在忍无可忍，便多次入宫，向当时还是皇后的慧慈太后哭诉，言先礼亲王前虽贪玩，但至少人尚在京都，三五日尚可见面，而今可好，人往何处逍遥亦不可知。先帝无奈，只得命人强行将其押回京都，责令礼亲王不得随意出京，他这才稍安份了些。他从不插手或多嘴政务。怀仁帝即位后，除皇室举行重大活动或皇帝传召外，几乎难见其身影。故而，今日既非节庆又非有大事，礼亲王忽然入宫，着实令荣亲王惊诧不已。
眼见二位皇叔的车驾停稳，荣亲王眼珠转了一转，抬腿就朝着马车走去。
“荣勉给王叔、王兄请安了…”他尚未走近，便抬高声量亲切地向长辈问安。
两位亲王皆年逾花甲，若在寻常百姓家中，多数已至头昏眼花、行动迟缓之境。然而二位亲王多年来养尊处优，虽或有风湿腿疼之疾。但因二位乃皇族长辈，早年又随先帝骑马打天下，不仅身份尊崇，更备受百姓及皇族后辈敬仰。其身体状况自然格外受关注。平素太医、府医按时请脉调养，除小恙外，实非平头百姓可比。故而虽已过耆年（六十岁以上），依然精神矍铄，身体硬朗。
此时，荣亲王话音甫落，泰亲王他老人家便一把掀开马车上的祥鹤遮帘，稳健地从那架低调而不失华贵的马车上跳了下来。
礼亲王亦紧随其后，从自家那辆与泰王府马车外观迥异的华丽亮眼地马车上，伸出坠玉足靴踩着马凳，动作优雅地下车。
“王侄，多日未见！”泰亲王面色红润，朗声道。
“侄儿拜见泰王叔、礼王兄。啧，瞧两位长辈的面色，依旧宝刀未老啊！”荣亲王虽性跋扈，但对长辈恭敬热络的同时，又很随性。由此可见，几人的感情与交往，非同一般。
“…特别是礼王兄您，怎地数月不见越显年轻了？”荣亲王张口胡沁一通后，立马又针对难得一见地礼亲王拍起马来。
“哼，随口就来！莫非太庙祭祀那日你见到的是本王的生魂不成！”礼亲王同样是个浑不吝的，这等不吉之语说来就来。
“唉、唉，那日匆忙这不没来得及跟您好好叙叙嘛…”
“允昭拜见叔祖、王叔，陛下传旨已有多时，允昭认为当务之急乃是先行入宫面见陛下，待领了陛下旨意再行叙旧，如此可好？”礼亲王世子楚允昭外表看似温文尔雅，谦逊有礼，实则担任南衙禁军左统领一职，与左右千牛卫一样，皆属十六卫之列。然与千牛卫有所不同的是，千牛卫作为皇帝近身侍卫，执掌御刀，宿卫殿廷，直接对皇帝负责。而领军卫则负责统领府兵的征召、训练及作战任务，兼具军事与行政之职能。二者皆为宫廷侍卫，乃属皇帝亲自指挥的正统武将。
原本今日世子休沐，正与世子妃一同逗弄将近八个月大的世孙，忽然接到陛下宣其父子二人于一个时辰后入宫的意旨。虽说时辰尚早，但谁敢让天子久候？于是，世子只得丢下妻儿，与礼亲王会合，匆忙赶往宫门。说来也怪，世孙生得相貌平平，且随着年岁渐长，愈发有了些猴脸之相。但孩童若营养充足，长得快些而脱相亦属寻常。只是昭世子面对自己的孩子时，心中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之感。逗弄时，那呆滞的眼神；呼唤时，毫无回应的表现。按理来说，夫妇二人皆是顶级贵族出身，世子妃家教姿容更是一等一的。此子既无世子的机敏，更无世子妃的半分伶俐。就以这个年纪应有的好奇与活泼来说，也比之其他孩子，也实是相差甚远。且此子满月时的容貌，与现今相比，亦变化甚多。如此种种难免让人失望。然而初为人父的喜悦，终究还是将这种种怪异之感压了下去。
荣亲王正神情松快地簇拥着两位王叔朝着御书房走去，忽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几人闻声同时驻足转身，远远望见一人正策马疾驰而来。荣勉眯起眼睛仔细端详，那是一匹身形高大威猛、通体乌黑的骏马，脖颈下方隐约可见一块三角形的白毛。纵观整个京都，如此神骏的马匹，除了鹤啸天的爱驹逐日，别无他选。再看逐日身上身着深紫衣袍的主人，他便更加确定来者何人。
“王侄，你先陪同两位王爷前往，我在此等候奉长那厮。”其余三人也认出了来人，便不再多问，颔首示意后先行一步。
鹤啸天须臾间便抵达了前直门，他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爱驹交与守值禁军。见荣亲王正站在不远处向他张望，便加快脚步朝荣亲王迎了上去。
“陛下也传旨命你入宫？”鹤啸天才到跟前，荣亲王便迫不及待开口问道。
“不然呢？”鹤啸天淡淡反问道。
“嘶，好端端的，你说，陛下如此大张旗鼓地宣召三位亲王、世侄以及你这镇国大元帅进宫，究竟为何？”若仅宣召自己与泰亲王、鹤啸天入宫，倒也寻常。然此次竟连礼亲王父子一同宣召，着实怪异。若是皇家私事，鹤啸天在场似有不妥。若是国政要事，那陛下宣召礼亲王前来又有何深意？毕竟，先前皇后被诬陷身份不明，礼亲王也不过是在茶坊比鸟时偶然听闻，继而怒斥那些胡言乱语之人，当时虽曾动手将那嚼舌根之人的牙齿扇掉，送其至大理寺。毕竟当他面非议皇室乃大不敬之罪，他动怒亦在情理之中。然仅此而已，如此大事，他甚至未曾踏进乾阳殿大门，更遑论相助。故而，今日礼亲王进宫之举，着实令人费解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