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啊
“小爷，小爷你没事吧！”
“小爷！小爷你不要死啊！！”
有种说法是人在遭到自身承受极限的痛苦时失去意识，可以看作一种强行的自我保护，这样休息足够，或许就能缓过来。
但这群粗鄙山民不明白这个道理，看见公羊双眼一闭，下意识觉得人要死掉，手指去试探鼻息，可满是老茧冻疮的手能感觉到什么？于是以为公羊真的死了——山民大字不识一个，对死亡的判断标准就是不动且没气，他们中绝大多数人甚至认为心脏长在胸膛正中，还隔着铁甲，怎样摸肯定都感受不到跳动。
于是公羊在他们眼里已经死了。
周遭众人都恐慌感染了刘大柱，作为族长，若是平常事情他或许还能冷静的思考，但这件事情太大了，至少他以为事情太大了。几乎是瞬间，刘大柱就蹿到被抓上来的刘丁跟前——公羊手艺生疏，没有扎中要害，他幸运的躲过一劫。
两个巴掌扇下去，刘大柱几乎是吼出来的话砸到刘丁脸上，震的他脑壳发昏。
“混账王八蛋！你知道你弄死了谁吗？！他是仙人的弟子，你、你要害死我们老刘家啊！！”
“仙人？哼，如果真的有仙人，秦渠鹫早就死了。”刘丁精神萎靡，但口舌依旧尖利，正如他鼓动散户们动手一般。
“放你的狗屁，你特么真该死！”
刘大柱彻底控制不住情绪，拳打脚踢，把刘丁打的奄奄一息再说不出话，这才揪着头发坐到地上。
完了，全完了。
仙人会相信自己的话吗？自己姓刘，刘丁也姓刘，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老刘家……啊！刘大柱痛苦的大叫一声，他似乎已经看见自家祠堂前头颅堆满的情形了。莫非老刘家就要在自己的手里没了？
要么现在就跑？把小孩转移出汒山？可能到哪里去呢……
可若魏缺知道此事，恐怕也只会说一声可惜，弟子？那都是公羊狐假虎威，故意装扮出来让刘大柱这么想的，魏缺可不怎么觉得。他虽然之前想要给公羊开智，可这人总是一副将开未开的神情，愚蠢的让人发笑，还心软至极，死几个人就要跳出来求情……这种优柔寡断的人怎么会是魏缺的弟子？魏缺怎么会为他复仇？
就如训狗一般，一只没训好再换一只便可，上一只就不需要再花费感情了。
可刘大柱不知道，这群老刘家的人也不知道，一个个都围在公羊“尸体”旁边大哭特哭，也不知道是为公羊还是我自己。被抓的散户们在老刘家人断断续续的讲述中，知道了魏缺的种种壮举，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听着刘丁这个混蛋的话语，到底捅破了什么东西。想着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罗为他弟子讨命来，散户们就觉得自个的人生已经到头，自己的父母妻儿都得为此陪葬，居然也开始跟着老刘家人嚎啕大哭。
就这样一个哭、一圈哭到所有人一起哭，好像都觉得魏缺在一旁偷窥，谁哭的好就会饶了谁……总之都哭了起来，若一个人葬礼上有这么多人哭，那也算是不虚此次人间行走了。
……
公羊觉得自己醒来了，但没有完全醒过来。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受，个人意识已经苏醒，但个人意识不仅并没有感受自己的身体，甚至没有感受到任何现实世界中的物体。
就像个漆黑虚无的空间里，不，这里连空间的概念都未曾出现，只有虚无。在虚无之中，突然出现一个明亮的火苗，这个火苗就是公羊的个人意识。公羊能感受到火苗的光和热，但也只能感受到这些，供火苗燃烧的燃料和点燃火苗器具一概不知，只有这么孤零零的火苗在燃烧。
虚无、虚无、无穷无尽的虚无，意识本身就无限的趋近虚无，如果再这样下去，火苗会被虚无吞噬，又将会是无尽的黑暗。公羊不久后会在现实世界中清醒，这段经历对他而言也只会是一段记不太清楚的梦。
但是突然，火苗的一小部分突然发亮，亮度瞬间超过了其他区域，甚至连火苗中心都压不住这一小部分的亮度。这一小部分愈发明亮，到最后彻底遮掩了其他部分，而它的形制也不合常理，居然只是一块普普通通、毫无怪异之处的长方形。
公羊的意识在这个长方形的作用下逐渐远离虚无，小火苗的体积逐渐膨大，公羊的感受也越来越清晰，终于，这团火苗似乎突破了某个界限，在那一瞬间，公羊的个人意识直接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化，即使在这片无限虚无之中，也第一次有了感受。
而第一个诞生的感受，是痛觉。
那片规制的长方形灼烧了公羊，公羊甚至不清楚这痛苦来自哪里，作用在什么地方，但这个痛觉无处不在，充盈在公羊意识到每一个角落。
长方形还在不断的给公羊施加着痛苦，终于到了不能够忍受的上限，公羊表达出自己的痛苦：
“啊！！”
没有任何的语言词语，就像婴儿的第一声啼哭一样，只是一个简单的语气词，甚至只有一声。但就在这片虚无中翻起无限的涟漪，声波如潮水一样在虚无中起伏，从此这片虚无就拥有了两个概念：空间与声音。
空间容纳了声音，声音也在空间中传播，尽管很小，很粗糙，甚至随时会消失，但从此开始，这里就不再是虚无了。
公羊也是第一次、清楚的感受到了这个这个变化，但并没有真正认识到这个事实，甚至只是觉得自己做了个噩梦。对现在的他而言，距离此处的路，还很遥远。
……
“啊！！”
公羊大喊一声，突然起身，入目正好是周遭围在自己嚎哭的老刘家人和散户们，就像他们各自爹妈同时死掉了一般。
公羊看着不断捶地的刘大柱，暗暗啜泣的刘丁，方才还不死不休散户和老刘家人都在抱头痛哭，没哭的只有死掉的尸体和失去意识的伤员。
“你们在干嘛？”
公羊发问，先抬起头的是刘大柱，接着越来越多的人都被这个宛如天籁的声音叫起，每个人都错愕的看着公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爷还活着！”
刘大柱跳起来，双手张开仿佛祈祷得到回应一般，转身对所有人大声宣告：
“小爷还活着！我们就有救了！仙人不会报仇！我们家人就有活了！！”
声音响彻四周，逻辑不通，声音还带着没转过来的哭腔，但所有人都深表赞同，没有一个人觉得刘大柱说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