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争吵
人的一生中,会做出各种各样的决定,很多时候,做出某个决定只是脑子一热,在之后却需要投入比想象中更多的时间精力。投入越多,越不容易放弃,为了不放弃,总得给自己编造一圈幻梦。
公羊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但总之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更惨吗?
“你能不能走快点……算了,趴上来吧,我背着你走。”
公羊看见女孩黑乎乎,只绑了双破烂草鞋的小脚,终究是不忍心苛责她,便叫她趴到背上,自己也好走快些。
“谢谢你……”
女孩用细微的声音感谢公羊,公羊却装作没听见,倒不是公羊有什么不满,实在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路无话,公羊沿着雪地里的足迹,踉踉跄跄的总算是回到了营地,此刻火堆已经熄灭,这儿与别处都没什么区别了。
公羊将小女孩放下,把被拆开的木棍再次搭好,女孩很勤快的搭手,拾柴、抱草,总之没有闲看着。重新生火,火苗摇晃着,似乎下一刻就会熄灭。
“你先待着这,我出去找找,看能不能追回来一些东西。”
“我会……”
“停,你帮不到我,我是去打架杀人的——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
女孩几乎是下意识扑过来抱着公羊大腿,下一刻就要再重复自己会如何如何的话了。公羊及时打住,并把绑在腿上的短刀递给她:
“拿着这把刀,有什么危险就自己保护自己。我出去转一圈,这么大雪他们应该跑不远,再等一会雪就把痕迹都掩盖了——看好火,别让它熄灭了。”
公羊细细叮嘱一番,就没再犹豫,点着一根火把,借着光亮去寻足迹。
方才来了前后许多人,分开朝不同方向跑了,足迹纷繁复杂,公羊便找到一个踩的最重的,,想来他是拿走了很重的东西,公羊就认准这个,打着火把往密林深处走去。
这人脚步很大,一步顶公羊两步,每一步都踩的很深,很可能是一个高大壮汉。
向前走了许久,公羊手中火把都不再明亮了,足迹突然密集起来,像是遇到什么东西跑起来了,往前又走了好一会,在前边一处阔地,突然出现一大堆混乱无序的脚印,平整的雪地被破坏殆尽。但那个脚印还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突然出现的那些脚印在跟了一段距离后像是被什么吸引到了一样,突然就朝旁边跑过去了,那个壮汉终于摆脱了追击。
又走了好长一段路,公羊已经不能准确估算时间了,只是靠着意志力往前走,对能否找到小偷已经不抱希望了,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骂声。
“踏马的坏怂,我们缺的是吃的!吃的!吃的最重要!你拿条毯子算什么?!”
“我还拿到了棉衣!这难道不重要吗?”
“你还有脸说,就一件!就一件够谁穿?你穿还是我穿?!”
公羊躲在灌木后面,静悄悄的往前推进,能听出来其中一个声音比较年轻,另一个就比较显老,似乎是个老头在声嘶力竭的咆哮。
“你不知道这有多难!那么多的人,就抢那么一点东西,你知道有多少人啥都没拿到,我只是拿到的东西,只是运气不好,回来的时候被人堵住了……你怎么都能说是我的错!”
“呵呵呵呵,你狗日的翅膀硬了,就敢给我吼了。我以前没有养你吗?我没有给你吃的吗?指望的不就是你能养老,现在我老了,你个废物连一点吃的都找不到,还全是理由!你个废物!猪!狗!”
哦,跳起来是一对父子。
“踏马的,你那时候什么环境,我现在什么环境,你就是处在一个好时候,你为什么不睁眼看看现在是什么环境,现在是好时候吗?!我……”
“你给谁他妈的?嗯?!”
“我只是陈述事实……”
“你给谁踏马的?!你特么的一个坏怂!畜生!”
“啊!你——干什么,你什么意思!!”
公羊早早熄灭了火把,躲的又远,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坐在地上,两条腿似乎是断掉了。他给那个大汉额头上来了一拳,又拾起木棍去捅大汉的胯下。
大汉年轻力壮,自然不是被一个老头摆布,仅仅一只手就把木棍牢牢抓住。两人开始争夺木棍,但老头年老体弱,怎么抢得过年轻力壮的大汉,只争了两下,木棍就被壮汉拿去,壮汉把木棍直接掰断,狠狠的扔到老头面前,接着怒吼:
“我小时候你打我,现在你还打我,你是不是有病!你养我是不是给你练手来的!”
“你——”
空气都被冻住了一样,父子双方都没有出声,一时间仿佛所有人都被封上了嘴巴。
“呸!啊哈哈哈哈哈!”
打破宁静的是那个老头,他强撑着直起身子,却是一口浓痰唾到大汉脸上。
“哈哈哈哈哈,你这个不孝子终于露出真面目了,等这一天很久了吧?你小时候我就看出来你是个白眼狼!”
“你一生下来就是个孽障,你跟你妈一样货色,都不是好东西,只想着我养活你们俩个,现在我养出仇人了哈哈哈哈……”
“白眼狼!你个不孝子,你早该跟你妈一起死了哈哈——啊!”
大汉抹下脸上浓痰,脸上愤怒终于压抑不住,但不再是那种被冤枉的愤怒,而是对父亲本人的愤怒!
“我杀了你!”
大汉扑上去,把父亲压倒在地,两只大手狠狠攥住他的脖子,老头也疯狂抠挖着大汉眼睛——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发出惨叫,两个人都不遗余力的要置对方于死地。
公羊微微颤抖,恐惧的看着这一幕因为食物短缺而引发的父子相残——但或许即使食物充裕,父子间的矛盾也总有这么爆发的一天。
有液体从大汉的一只眼睛里流出来,在他那大脸上留下一道鲜明的痕迹,但就在他另一只眼睛也要承受不住的时候,死命扒拉着他的那双手突然一软,就掉了下去。
丛林迎来了更加恐怖的寂静。